“我的儿子,你说得很对。”理查抱起长子,把后者放在皇座上,自己则放低身躯,与长子平视。
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不能撤换肯普松修道院的院长。”
“为什么?”小亨利疑惑地问:“您不是皇帝吗?”
理查·烈阳像是在和另一名成年人交谈,他认真地解释道:“因为巴格鲁姆公国的所有修道院院长都是坏蛋,如果我处理掉肯普松的院长,其他修道院的管事就会人人自危;修道院的人事任命是教会的权力,如果我强令教会服从,教会也将感到不满。
教会拥有大笔金钱,而我需要金钱;我刚刚征服并羞辱了巴格鲁姆公国的贵族,接下来将着手削弱他们的权势。如果在这种时候,把教会也推到心怀不满的贵族一边,巴格鲁姆早晚会再次掀起动乱。”
“可是……”小亨利越疑惑:“那个最后请愿的人,他怎么办?”
“听好,亨利·烈阳。”理查·烈阳直呼长子全名,令后者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重要的不是拯救地位低贱的人,重要的是烈阳家族的统治——我的统治,还有将来你的统治。”
皇帝直视皇长子的眼睛:“你不需要帮助他们、拯救他们、帮助他们摆脱死循环一般的命运——收获他们的忠诚和感激就足够。”
……
[十分钟以后]
小亨利跟在皇帝身后走出宫帐,帐外阳光刺眼,令小亨利下意识伸手挡在眉前。
一层帘布之隔的宫帐之外是一座规模惊人的军营,过两万名士兵和仆役如同蚁群的蚂蚁,在环绕宫帐修建起的军营内部按照他们自己才懂的规律行动。
全副武装的骑兵和长矛兵来来往往,车轴声、马嘶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整座军营如同一座小型城镇,热闹非凡。
此前被宫帐内部悬挂的驼绒挂毯吸收的“雷鸣声”显露出真正威力,不再是沉闷的回音,而是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
伴随着轰响和喷涌的硝烟,实心石球和铁球朝着远处山丘上的城堡疾飞去,如同重锤般砸在胸墙和塔楼上,将坚固的城墙砸得碎屑横飞、烟尘四起。
巴格鲁姆城堡——曾经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城堡、曾经被认为是永不陷落的城堡、曾经让巴格鲁姆公爵家族引以为傲的城堡,如今已经被皇帝的大军团团围住。
炮弹从四面八方飞向孤零零伫立在山丘上的城堡,在重型火炮不间断地轰击之下,原本睥睨众生的巴格鲁姆城堡如同一艘脆弱的小船,在硝烟的惊涛骇浪中逐渐支离破碎、濒临瓦解。
巴格鲁姆城堡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没人会对此有任何疑问。
“陛下。”阿尔良公爵走到皇帝面前,颔汇报:“准备好了。”
“很好。”皇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踏镫上马,看向守候在宫帐的刚刚宣誓效忠的巴格鲁姆领主们:“请随我来!朋友们!我有一样东西想要展示给你们——把巴格鲁姆公爵的儿子也带上!”
说吧,皇帝扬起马鞭,策马离去。
新近投效的领主、宫廷贵族以及巴格鲁姆公爵的两个儿子跟随皇帝的蹄印,一路来到围城工事的最前线。
勇士理查傲然驻马在一座炮垒前,距离山丘上城堡不足百米。从他所在的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饱受摧残的巴格鲁姆城堡的惨状。
大炮仍在轰鸣。
震耳欲聋的炮声每响起一次,巴格鲁姆公爵的两个儿子都会下意识颤抖一次、脸庞也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一分。
然而理查神色自若,仿佛炮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诸位领主,恭喜你们。”在大炮开火的间隙,皇帝扫视在场所有贵族,冷冷开口:“今天,你们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皇帝拔出佩剑,斜指前方的炮垒:“今天,我为你们献上——”
炮垒中央,两名炮手缓缓抽走黑色的蒙布,一尊尺寸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型火炮露出它的真面目。
“烈阳之怒。”皇帝面无表情地说。
空气仿佛凝固,炮垒附近鸦雀无声。
人们被巨炮的尺寸所震撼——它是如此地巨大,大到炮膛内甚至能轻易装下一个成年男子。
也正是因为惊人的尺寸,使得它极其难以搬运。事实上,皇帝根本没有尝试搬运,而是在围攻开始以后,在巴格鲁姆城堡之外现场铸造这门巨炮。
所以在此前长达一个月的围城战中,这门巨炮从未被使用过——因为尚未铸造完成。
而今天,正是它第一次登场。
皇帝冷冷下令:“开火!”
炮手点燃药捻,随即快步退出炮垒。随着长长的火药捻燃烧到尽头,一声让在场所有人头晕目眩的轰鸣在炮垒炸响。
巨型石弹从炮口迸射而出,在城堡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重重砸在巴格鲁姆城堡正门的塔楼腰部。
摇摇欲坠的塔楼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摧残,伴随着恐怖的碎裂声和惨叫声,轰然垮塌。
片刻沉寂过后,城堡四周的工事、军营爆出一阵震天的欢呼。皇帝的士兵们挥舞拳头,拼命敲打着盔甲和武器,为烈阳之怒毁灭性的重击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