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对,去岁的旱灾,与村民大批量死亡的时间完全对不上,死亡时间远在这之前。”陆机咬紧了牙关,说出了一个令人惊怖的猜测,“在村民死亡之后,村落里还有人照常生活着,生活、开垦田地、甚至经历旱灾。不,不对……可能不是人。”
陆机的猜测,让殷无极短暂地沉默了。
“抱歉,打扰安眠。如若各位死于非命,我会替你们讨回公道。”殷无极叹息一声,然后随手攀折一根枯枝,旋转手腕,以剑势斜挑,便将乱葬岗生生削平一截,尘烟散去,坑洞裂开,露出下方的葬坑。
萧珩方才用传讯手段把狼王军精锐派出去,此时也走到殷无极身侧,往下望去。
他却见坟下有一个鱼肚型的中空,里面堆叠着无数森森的头颅,眼眶处一片空洞。而那些几乎被碾平压碎的骸骨,早就与泥土混在一起。
他们皆是死于非命,魂魄被拘役于此,才是这般,怨气冲天。
“新鬼烦冤旧鬼哭……”陆机似乎能感觉到旷野的寒风,青袍飘扬,但心中却是寒彻。
“那个邪庙,我毁的太早了。”殷无极本以为那只是一个荒野淫祀的庙宇,但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镇压拘灵地的阵眼。他的眼眸中映着方圆百里的山川,就算捣毁了一个葬坑,此地的怨气仍然未曾散去,“类似的地方,一定还有,天明前必须找到。”
殷无极撩起袍角,随手握剑,便要倾身跳进那乱葬坑中,却被萧珩一把拉住手腕,不赞同道:“你现在身份贵重,别下去,我来。”
“都是尸山血海里打过滚的,分什么尊贵与卑贱。”殷无极顿了顿,却还是执意,“我得去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听劝。”萧珩在魔洲混迹的更久,什么邪异的术法都见过,最是知道不可冒进的道理。但是他想用这个理由按住殷无极不太可能,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主君,这样吧,老子先去,没问题你再下来,真有陷阱你也能来救,我只信你。”
说罢,萧珩不等他反驳,便是抬手召出他惯用的枪,率先跳了下去。
“王,萧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陆机看着跃入坑洞中的银铠将领,他平日玩世不恭的笑意褪去了,神情凝重着,看上去有种不同寻常的可靠。这与他战争贩子的名声截然相反。
“不要用表象去判断他。”殷无极握紧了剑,“想要真正认识萧珩,就要把一切好的坏的传闻都抛却。你把他当做兄弟,他才会当你是兄弟。”
虽为同僚,但萧珩此人性格深沉,手段老辣,想要博得一个人的好感很简单,但是他极为复杂的经历却在告诉所有人,他们的眼见并不为实。
相比之下,恃才傲物的陆机反倒是清澈见底的那一个。
“等到你真的认识他,就会发现,他是一位好将领。”玄袍大魔垂下眼,作为最了解他的人,殷无极看着那飞扬的红色披风,低声道,“也是最好的兄长。”
陆机闻言,才若有所思。
不多时,坑洞下传来萧珩的魔音,道:“下来吧,没事。”
殷无极伸手捎带住陆机,一个缩地成寸的术法,转眼就到了坑洞底下。
待到殷无极站定,随手捻起一团火,照耀着坑洞四周,他才发现坑洞四面悬吊着许多干尸,脚下也踩着无数骸骨,成堆的军械散落在坑洞里,显然是一支足以掀起风雨的阴兵。
但兴许是因为没有达到特定的条件,它们并无复生的迹象。
“如果我们在此地毫无危机感地驻扎休息,过两日后,等这些麻烦的东西复活了,一定会造成巨大的损失。”萧珩也掌灯,逐一看过那些死相狰狞的干尸,沉声道,“我们本以为敌人在前方,却未曾想到,当我们踏入敌人的领地时,战争便已经开始了。”
“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暗地里的算计。”陆机以袖掩面,显然是因为魔气还不够护体,闻不得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