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宗白术是个和事老,忍不住到作壁上观的谢衍身侧,悄声说,“韩宗主和墨宗主是老对头了,怎么这还互怼。”
“如此,怎么不算‘争鸣’。”
谢衍坐在正中央,轻轻地用杯盖在茶盏边缘抹了抹,浅品香茗,看上去很是悠然自得。
“争着滋儿哇,也算百家争鸣啊?”白术哭笑不得。
谢衍却很看得开,白衣端正,孤坐着,眼眸沉静。
他道:“既然能吵起来,就说明有辩的空间,真理越辩越明。”
再望去,只见二人围着“器的出现,是否令修真者依赖外物,而非提升自己”这一道题,快要打起来了。
墨门自然持“器是进步”的论点,法家非得反着说。
谢衍也不是来当和事老的,他杵在这里,什么话也不必说,只要做个见证,百家的想法就千奇百怪地涌了出来。
除此之外,百家相持不下的问题里,还有诸如“过去是门派代替了家族进行传承,未来,门派的存在会恒久稳定,永续存在吗?”
谢衍当然觉得不能,但是也不排除有奉行“祖宗之法不可变”的人。
“倘若,能够建立真正的‘大学’……”
谢衍的手放在经史典籍上,摩挲那古老的字迹,忽然一顿,为自己的心思微微一笑。
“那一日,定是没有门派的存在了。”
门派的制度,好在它能者居之,比起以血缘为唯一判定标准的家族继承先进。
但是,随着门派的发展,很快其本身就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强盛煊赫,站在最顶端。
百年,千年,宗门的门生故吏,将会遍布四野,成为其影响力的延伸。
最典型的例子,如今圣人治下的儒宗。
正道第一宗,因为圣人谢衍,声名远播,煊赫显耀。
可光辉之下仍有危机,再鼎盛的王朝也总会湮灭,何况只是一宗、一门、一道而已。
谢衍思及此,轻轻瞥向跟在他身侧的三相。
他们纵然修为高超,但是在圣人身侧做弟子,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少,教他们追求道的心思更加纯粹。
谢衍的拇指轻抚杯壁,想道:“倘若某一日,儒宗也会不再鼎盛,成为平凡宗门的一员……”
“儒学之思想,自然该从当时的世界中退场。至于取而代之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