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不错的兼职,钱多,就是累了点。”陈令禹评价道。
“何止是累啊,简直就是拿命在赚钱。”黎芝娴感慨了一下,“以前我和边煦也还是穷学生的时候,我们也找过不少这样的兼职来做,对身体和精神都消耗巨大。”
陈令禹开着车,迎着天边的最后一点残阳奔赴他们今晚的落脚点。
“不是还有孙晴吗?”陈令禹问。
黎芝娴否认道:“那毕竟是边煦妈妈啊,我那时候哪好意思一直用她的吃她的呢?所以我才和边煦决定自己兼职补贴家用的。”
她换了个姿势,放松地靠在座椅上,笑着说:“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是靠什么撑下来的,脑海里就想着此时此刻的画面,跟爱的人驰骋在无人之地,在夜深人静之时有个能容纳我们不催赶我们的地方落脚。”
“不过那时候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只好靠着那一点点的可能性,活活将自己的命撑到了现在,也算是延年益寿、苦尽甘来、福如东海了。”
黎芝娴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轻松,就像是跟陈令禹在说一个过路人的故事。
“那我靠什么撑着呢?”陈令禹也和她说起自己,“你猜猜。”
“什么?”黎芝娴看了眼他,问道。
“靠你的朋友圈。”陈令禹认真地说,“幸好当年你没有删了我。”
黎芝娴对这个答案感到特别不可思议,又重复问了一遍:“我的朋友圈?”
“是啊,看你大学期间失去父母的时候我想去找你、安慰你,但怕你不待见我;看你在大学期间遇到了边煦,顺利出国读研,收获了幸福,我由衷地为你开心,连带着那几年我的学业和事业也很顺;后来又看你回国,进高校做科研,又在扎拉措建民宿,去了很多的地方,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我就知道你得到你想要的了,我也要抓紧实现我的梦想,万一有一天再见面,我不至于输给你,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说完这些,陈令禹又自嘲地笑笑:“哪怕我们分别之后,没有你,我照样活不下去,你的一张照片、一个关于你的消息都能成为我的续命药。”
听到这里,黎芝娴觉得自己的呼吸里都带着酸苦了,但细细品尝,又是甜蜜的:“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对你一直都是余情未了。”陈令禹接着她的话道。
黎芝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力平静下来:“可是……可是……我早以为你会看不上我这样不够上进的女孩儿,所以我根本就不敢再想,我以为我们再无可能。”
“我也以为我们再无可能,但你绝对不是不上进,你别被学校那一套pua了。”陈令禹回答说,“你就是一只要远走高飞的飞鸟,我只是一个站在高山上仰望你的失败猎户。”
黎芝娴又笑了起来:“那现在的确是远走高飞了,扎拉措和南市之间应该有两千公里的距离吧,这是远走;再加上扎拉措的海拔也有两千多,比刚高出海平面两三米的南市也高了不少,这是高飞。这就是远走高飞。”
这个解释很奇妙,陈令禹也赞同黎芝娴这话:“你这不仅把咱们俩的远走高飞升华到精神层面了,连地理层面的都解释清楚了,看以后还说你的远走高飞是自甘堕落的。”
这些话题和草原一样是漫无边际的,也像风一样无影无踪。
等聊完这些,也就快走到了草原和戈壁的交界。内蒙由东向西,横跨了将近三个时区,草原也渐渐由绿草如茵变成了寸草不生。
今天拍照看景耽误了些时间,距离今晚住宿的县城还有一百多公里,可能要赶一下夜路了。
但也许曾经有很多人和陈令禹黎芝娴一样,在这个地方赶过夜路,高德莫名其妙地将他们带上了一条省道,迎着前方山头上最后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残阳,背后吞噬而来的是世界上最幽深的黑暗。
陈令禹就在一条弯弯曲曲的省道上开了一个多小时,这路上没有路灯,路的两旁尽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大可任人想象成是草原、是戈壁、是雪山、是悬崖,又或是像南岭那样令人巨物恐惧的石头山、或是呼啸着台风的海中央。
反正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抓不住,大可任他们随意想象,就如同他们曾经的梦想一般,而不似在白天里,太阳将世界万物的模样一锤定音。
不过还是有些微弱的光的。
陈令禹半路停车,说非要看看旁边是个什么,结果下了车之后,抬头一看,银河都一清二楚,只是渺小、无望、且遥远。
“你快来看!宝宝,这里的星空好漂亮!”陈令禹指着天上说。
黎芝娴没下车,外面太冷了,她只靠在车窗边,顺着陈令禹指的方向看向了天空。她是生活在扎拉措的人,已经见过万千繁星。
“我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芝娴说。
“什么?”陈令禹回头看着她问道。
“你凑近点。”黎芝娴朝他摆了摆手。
陈令禹就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黎芝娴小声说道:“我觉得这里好适合在车上那啥,冷、海拔也算高、还荒无人烟的,等有人发现我们的时候说不定我们俩已经死透了,甚至都没办法将你拔出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令禹用嘴堵住了嘴。
吻毕过后,陈令禹才不满地说:“不可能!我还能跟你大战到八十岁,你等着瞧!”
黎芝娴好整以暇,揣着手说:“好啊,我等着瞧,看到时候是你先动不了还是我先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