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载着影像转播这一重要责任的各类飞行器快驶来,将这激动人心的一幕彻底捕捉。
象征的美丽与威严在它们的内部结构中被消化为电子信号重新转出,在无数个波长中找到分属于各自的那一个,然后进入各自的主机,进而被拆解、被识别、被重新组合,被投射到亿万个属于不同家庭的电视屏幕之中。
象征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波动,没有模糊,清晰得犹如亲眼目睹。
原本震撼的乐曲变得平静了下来,犹如缓缓流淌的河水,开始在他们尚未注意到的地方牵引起他们的思绪与行为。
人们开始情不自禁地流泪,更有甚者嚎啕大哭,犹如完成了毕生所愿。象征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缓缓迈步,雷鸣声从他的脚下轰鸣而出。
旗帜升起,高昂的乐曲再度奏响,无数人哭喊、尖叫、呐喊、咆哮起来,将手中事物一并扔向天空,彩色的飘带与他们的信念一道将蓝天改色。
象征继续行走,泰坦们也和他一起行走,数百个阅兵方阵紧随其后,头顶战舰平静地下沉,好似一把把斩落的利剑。
谁握着它们?
无人知晓,也无人敢于知晓——在虔信者们的诵经与祈祷声中,祂的名字逐渐显现。
神皇、帝皇,吾等的救主,吾等的盾牌与利剑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星炬之光跨越世界的到来后被推向巅峰。
那纯白的光辉将天与地、日与夜之间的区别尽数摧毁。它璀璨,却温和如家中晚灯。它取代了虚假的阳光,使象征沐浴其中,使他的盔甲绽放出新的光辉,使他的神色微微怔然。
数秒钟后,他一跃而起,展翅翱翔。他变作一道纯白的光芒,划过天边,划过阅兵方阵,划过战舰与人群。
星星点点的闪烁从他的羽翼之间洒下,落至人们肩头。无数人争先恐后地伸出手,试图捕捉这一点希望,而他只是从高处俯冲而下,让人们感触到他带来的暖风。
那风拂过养尊处优的白净面庞,也拂过因过度劳作而早衰的黝黑之脸,它一视同仁,却总是给那些穷苦者更多慰藉。它抚平他们的伤痛,消解他们的病痛。
冥冥之中,他们仿佛听见一个声音,他们听不清这声音到底在讲述些什么,却总想流泪,然后诉苦。
不是对着教堂内或家中神龛供奉着的神像那样祈祷式的表露心声,而是抱怨,就像是对着早已逝去的父亲或母亲那样无可奈何的抱怨。
我很累。他们说。我干得多,但是拿得却不多。我的上司总是刁难我,他凭什么这样对我呢?我的孩子总是想要新衣服,但我买不起。我一直在生病,我每晚都睡不好
我想好起来。他们无意识地说,异口同声地说。
而那个声音如是回应:很快就会好了。
它听起来非常坚定,非常清晰,给他们以希望——真切的希望,可以被切实触摸到的希望。
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一份承诺。
罗伯特·基里曼朝着天空伸出右手,一抹光芒飘至他手中,带来冬日暖炉那般温暖的感触。
他想要微笑,但忍住了。他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暂时找不到倾诉对象。
佩图拉博与罗格·多恩正在属于他们的阅兵台上接受致礼,卡里尔·洛哈尔斯与马卡多大概正躲在某个角落互相谈话,而他的连长们也无法在这个时刻前来此处,听他吐露心声。
实际上,他也不会对他们这样做。他们是他的子嗣,而且仅是他的子嗣。
倘若马里乌斯·盖奇,伊奥尼德·希尔,瑞玛斯·文坦努斯这些人中尚有一个活着的人,他此时都不会如此孤单。
相反,他会笑出声来,他会对那人讲笑话,讲他终于看见这一幕的感想,讲他这些年来究竟被逼迫着做了多少违心之事,讲他到底有多么渴望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但他们都死了,因此他无人可讲,也无话可讲。因此他站在这里,额前白随风飘动,胸中铸炉砰砰作响。
“也不失为一次胜利。”罗伯特·基里曼自言自语道。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走向属于他的阅兵台。但他并不知道,他身后正飘扬着一面披风,它是蓝色的,星光点点,一些虚幻的影子就站在那披风的末尾,对他凝望。
其中站着一个白苍苍的女人,她拄着拐杖,正凝视着他。她似乎在笑,但也可能在哭。
基里曼像是感到了什么,竟停住脚步,本能地回头凝望——当然,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因此,他才能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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