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忙便没有再歇下来过。
齐王离开京城,是为了处理正事,宋明稚随行原本已经是破例,自然不可能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带什么侍从。这一回,就连元九和阿琅,都没有随行。与众人猜想的不太一样的是,没人服侍后,身为「齐王妃」的宋明稚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
——他每日就待在别苑里晒晒太阳。
偶尔在四处闲逛,偷听严元博手底下的那群人,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就这样毫无障碍地适应了简单的生活。
……
别苑那头,花厅内。
远霞县所在的「樘州」的长史蔡友文,正在厅内反覆踱步:「……齐王殿下他整日早出晚归,忙得团团转,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在远霞县这里大干一场。」
跟随慕厌舟一道来到远霞县的户部员外郎,也咬牙点头道:「也不知道殿下他是中了什么邪,还真顶着太阳,自己走访勘察灾情。哎……勘灾一事没什么难的,最重要的不过是眼见为实。眼下,他已看过这里,我们上报起来,也必须斟酌着才是……」
花厅的房梁之上。
宋明稚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两个人都是严元博的手下。
他们话虽说的委婉,但是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严元博一党瞒报灾情的小算盘,被齐王打翻了。
宋明稚借着房梁的遮挡,低头朝着地上看去:跟着慕厌舟,在这周围跑了好几天的樘州长史蔡友文,整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这一刻,他正紧锁着眉头,一脸愁容地同对方说着慕厌舟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唉,大人有所不知。」
蔡友文终于坐在了长桌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一口喝掉后方才继续道:「若是只看灾情就算了!齐王他还看了……粮仓。」
户部员外郎瞪大了眼睛道:「粮仓?!」
蔡友文不由压低了声音道:「按理来说,得等灾情勘查完毕后再行赈灾之事,但是齐王看了几个受灾严重的地方之后,便说要先给这几个地方的百姓发些赈灾粮。他是亲王……他这样说,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啊?只能立刻派人去办,没想这一办就坏了事儿了。」
桌那边的人,似乎猜到了什么:「……数目不对?」
蔡友文重重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对……齐王不知怎的,竟发现粮仓里的储粮,和户部那里登记的数目对不上!」
花厅里面瞬间鸦雀无声。
两人虽然没有将话说明,但知道后世历史的宋明稚,还是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在担忧什么——大楚朝堂上表面虽风平浪静,实际已近腹心内烂。
无论远霞县还是整个樘州,背地里必定是一笔烂帐,储粮一事不但经不起细查,甚至还有可能将严元博等人,也一道给拉下水来。
阳光转出了花厅。
房梁上的光线,逐渐变暗。
宋明稚离开崇京城的时候,并没有戴帷帽,今日只用一条黑色布巾,遮住了面容与他那头过分耀眼的金发。看见花厅里面不再像方才那样明亮,宋明稚的动作还有注视,也变得愈发大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户部员外郎目光一晦,继而沉声道:「你说……齐王会怎么做?」
蔡友文咬了咬牙道:「齐王乃先皇后之子,自幼便骄狂。他不知道朝堂内这些弯弯绕绕,就算是知道……也不会放在眼里的。若我们用严丞相的名字压他,他反倒可能越是和我们对着干。」
慕厌舟的「恶名」显然早已深入人心。
宋明稚听见蔡友文长叹了一口气,朝对方道:「大人,依下官所见,齐王一定会派人再查下去的。」
如今的户部尚书还是杜山晖……
若慕厌舟将此事报到朝廷去,杜山晖那老家伙,说的不定还会自己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