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再次打了个哆嗦。赫斯塔看向司雷:“所以你今晚的计划是保住古斯塔夫的性命,就这样?”“……我想我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赫斯塔目光微抬,“谁?”“安娜。”黎各双耳微动,不由自主地朝赫斯塔那边投去一瞥。赫斯塔神情淡然,只是轻声开口:“你怎么确定,有证据吗?”“还没有……但即便不是她,她这个人也必然和这些案子脱不了干系。”司雷轻声道,“难道你忘了当初她给我递剪刀的事了?”黎各好奇:“……什么剪刀?”赫斯塔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她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讨论这些问题,然而这个话题显然吊起了古斯塔夫全部的注意力,他两眼雪亮,视线随着谈话方的交替不断在赫斯塔与司雷之间切换。“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赫斯塔轻声道,“她这个人无礼,傲慢,缺少常识……但这些都不是你能认定她就是幕后主使的理由——她甚至不能自由行动,而且零又死了……”赫斯塔话到一半,声音慢慢低下来,她望着司雷渐渐贴近的脸,“怎么了?”“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坚信我的判断没有错。”“……啊?”“不必再解释了,”司雷冷声说道,“我不打算说服你。”“这不是说服谁的问题——”“安娜和我还有一些私人谈话,”司雷看向别处,“我有一些直觉。”在略显尴尬的沉寂中,黎各主动举起了手,“所以我今晚的任务就是保证古斯塔夫活到十二点以后,我可以这么理解吗?”“我希望是明天日出以后,可以办到吗?”“可以当然是可以……”黎各挠头,左右看了看,“不过还是要保证简的正常作息,你这儿总得有个能睡觉的地——直接睡地板可不行。”“有,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司雷转身走向房间深处,她取出一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了门。赫斯塔悄无声息地移动脚步,好让自己能够顺着门缝看清里面的情形,然而司雷的动作实在很快,她才将将看出里面有一个人影,门就已经合上了。黎各一手挽过赫斯塔的肩,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搂了半米。“问你个事,你老实告诉我。”黎各将声音压到极致,几乎只剩一点点气流音。“……什么?”赫斯塔问。“你到底是站哪边的?”这问题听得赫斯塔愣了愣。黎各背对着古斯塔夫,向赫斯塔做着口型。她先是指了指出口:“安娜?”然后又指了指身后:“司雷?”赫斯塔无声地笑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了黎各的问题——明明这一向一直在声称安娜是始作俑者的人是自己,然而当司雷也提出同样结论的时候,她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赫斯塔抓住黎各那只比划来比划去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你们,在说什么?”不远处的古斯塔夫硬着头皮开口,“求求你们……你们这样我有点……我有点害怕——”“不用怕。”黎各回过头,“我说了会保你到明天日出,那就是明天日出。”“……真,真的?”“真的啊。”“但如果对面……真的是……螯合物——”“那正好专业对口了,”黎各笑了笑,“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古斯塔夫原本也想挤出一个笑脸,但那张已经被惊惧扭曲的脸此刻不论做出怎样的表情,都显得无比古怪。古斯塔夫垂下眼眸,“……我……我应该,怎么感谢您?”“不用谈这个,这种情况下我有救助义务,”黎各轻声道,“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及时听我的口令,别的什么都别想,好吗。”黎各的这几句话让古斯塔夫的哽咽突然变得激烈,他低下头,大滴的眼泪落在地上。“对不起……我……我能否……?”古斯塔夫红着眼睛看向黎各,黎各很快领会其意,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古斯塔夫颤抖着握住了眼前这位水银针的手,这一瞬,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画面终于短暂地从他脑海中消散。一种神启般的宁静陡然降临,古斯塔夫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了黎各的手背上,在这个阴森陈旧的动力室入口,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虔诚情感——那是过去在任何一处教堂中都未曾有过的。近旁的赫斯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令她突然想起了许多熟悉的脸孔,她想起一个宁静的夜晚,在一片温和的烛火中,维尔福谈起文学:“爸爸,他为什么要自杀?”“爸爸,自杀的人多不多?”“……死难不难?”同样是那个夜晚,维尔福也用同样的表情、甚至是同样颤抖的嗓音说“有了孩子以后,‘爸爸’两个字,是清脆的。”那一刻,同样有一种宗教般的圣洁笼罩在他的身上……但终日与维尔福为伍的又是谁呢,唐格拉尔、罗杰之流犹如过江之鲫——那……索菲和阿尔薇拉呢?赫斯塔想起属于哪对母女的温暖房间,想起清甜的卡娜蕾和夜读的淡黄色灯光……外部与内部的世界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和谐。通向房间更深处的门再次打开,这次司雷拖了一架弹簧折叠床出来,她很快将床重新搭好,这里没有床垫枕席,但司雷拿了些纸箱来给赫斯塔垫头。“现在都入夏了,晚上也不会特别冷,”司雷拍了拍床头,“你拿外套当被子盖盖应该也行……不过你睡得着吗——你要去哪儿?”赫斯塔径直走向通往动力室深处的那扇金属门。“……你刚说布理在里面是吧,我想进去看看。”“不必了吧,现在这个节骨眼,大家谁也不要到处走动,”司雷及时挡在了赫斯塔跟前,“你想见布理干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迪特里希的那本日记……”赫斯塔轻声道,“他告诉你了吗,迪特里希日记里那些‘不能向其他人提起的事’具体是什么?”:()为什么它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