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长思方嚷我那声,便被他一拳砸落马去。
沈长思这武状元以一当千,却终非不死神佛,蘅秦老将格图征战几十年,与他简直有着天壤之别,他同格图纠缠近乎半个时辰已然尽力。
沈长思摔下去,被格图身下高马踩住了腿骨。
重,太重了,愈来愈重,分明是眨眼之事,叫沈长思瞧来却如万年过眼。
重,重,喀嚓——
腿骨像是琉璃落地一般轻易地碎了开来,那之后,外头裹着的皮肉才开始撕裂,将内里的惨象血淋淋地予世人展示。
听不到骨头迸裂的响声,沈长思甚至没来得及喊出一声痛嚎,兵卒们震天的呼喊如网般把他压倒在风沙之中。
跑马的兵卒有的从他身上跨过去,在他眼前闪过一道虚影;有的径直叫马落蹄于他身,将他的脏腑都给踩破。沈长思连缩身闪躲的力气都没有,一双桃花眼里盈满的都是他不受控制的泪水。
沈长思痛得失魂,阖眼前瞧见栽倒的军旗,听到了马嘶声,还听到了重弓如雷的闷响。
赖活着
帐门被人拿了根木棍子抵住,叫那些暖和的秋阳都灿灿洒到了帐中氍毹上头。
沈长思以为自个儿已经死了,睁开眼见着的却不是生得豹眼红面的阎罗王。
“……续、舟?”他哑声。
“是我、是我。”李迹常倾身扶他坐起身来。
“我不是在……”
李迹常二话不说便打断了他:“几日水米不沾牙了,快些把药吃了,师兄我去外头端些熬烂的粥来给你填肚子!”
李迹常说着将手中一颗褐丸捣作粉末,伸指拈了一把,随即捏住沈长思两颊,说:“松齿。”
沈长思不知所以然,安分照做了,哪知李迹常三下五除二便将抹了药粉的的长指摁在了他那条烫舌上,笑道:
“直接嚼怕你没气力,拿水冲服又怕你吐。心肝儿,你就这么舔着吃了罢!”
“脏……”沈长思抵触地把第一口药自他指腹卷了下来,而后挣扎着把头连连后仰。
李迹常摁住他的脑袋不叫他退,说:“把药给舔干净了!——脏什么脏?老子拿玫瑰露净了手的!”
“我说,我嘴里头脏!”沈长思怕咬着他,费力把齿收了收,含糊道。
“咱们都什么交情了真是……你同我论什么脏不脏?”李迹常笑起来,“若非怕你不乐意,师兄我早用嘴给你对着喂了。”
沈长思疲倦笑笑:“亏得是你,这时候了还有功夫同我说笑!”
那虚弱的人儿环视周遭,只见帐内郎中面上都挂着和气的笑。他缓缓将手从褥子里伸出来,又在瞧见上头裹满的白花花细布之际,无力地将手摔进了褥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