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进了包房,开始排座位。这其实也不需要排,就是按照班子里领导的排名,大家自觉坐下心照不宣就是。
今天安在涛是“新人”,今天的酒宴是房山市委常委班子集体为安在涛举行的接风午宴。那么,按照官场的规矩,市委书记宋迎春坐主陪的位置,市长东方筱坐宋迎春的对面也就是“副主陪”的位置。然后,安在涛该坐在宋迎春的左边,班子里排名第四的宋子临该坐宋迎春的右边,其他常委同样是按照排名依次入座。
话不能乱说,位子不能乱坐。因为官场有“规矩”在,所以官场上的宴会和场合,很少有坐错位子的事情出现,大家都不会谦让,该坐哪里就会去坐哪里,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但安在涛却拖着宋子临“谦让”起来,非要宋子临坐在宋迎春的左边,以示尊重。但宋子临怎么肯这样坐坏了规矩,坚持不坐,两人就站在那里拉拉扯扯僵持起来。
众人一开始以为安在涛是在故作姿态,就都坐在那里笑着看热闹。但两人拉扯的时间长了,他们这才发现,安在涛似乎是真的想要主动“低”宋子临一头。
“老领导,你坐不坐?你要是不坐,那我今天就站着吧。”
安在涛“苦”着脸,小声道,“老领导,给个面子吧?嗯?……”
宋子临深深地凝望着安在涛,心里微微有些起伏。不管安在涛用意如何,他当众公开尊重自己这个老领导,也算是在传达一种继续维持良好关系的善意。无论如何,他都要予以回应。
但跟这小子坐在一个板凳上,似乎又要得罪宋迎春……
犹豫了一会,宋子临终于还是坐了下去,他哈哈一笑,“你这个小安同志啊,都走上厅级领导岗位了,还是跟过去一样犟,难怪当初张书记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你要是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因为安在涛的职务已经升迁到了一定的高度,可谓是位高权重,其他常委不能再称呼他“小安同志”,顺理成章地改成了“在涛同志”。但宋子临却还是有意以“小安同志”相称,想来也正是为了体现自己与安在涛关系的亲密和与众不同。
安在涛心知肚明,也自是哈哈一笑,拍了拍宋子临的肩膀,走到宋迎春的右边坐了下去。
宋迎春一直在面带“冷笑”地旁观安在涛的“表演”,在他眼里,安在涛这就是一种低级的“表演”,无非是想要故作谦逊,迅速拉近跟其他常委的关系而已。
但事实证明,宋迎春错了。
安在涛不仅是这一次,在以后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他都对宋子临保持着极大的尊重和尊敬,只要不是公开的场合(比如开大会和出席正式活动),安在涛都会自觉地自降一位,让宋子临这个老领导站在前面。
在后来的某个时间段里,很多人这才陡然醒悟过来:安在涛的心机着实深沉,他哪里是“念旧”,而是通过当机立断地拉拢宋子临,慢慢借助宋子临在房山市委的政治影响力,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同时,面对宋迎春的“打压”,安在涛很快便将市长东方筱与市委副书记捆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一起与宋迎春分庭抗礼,效果非常明显。
其实宋子临也不是傻子,对安在涛的用意洞若观火。只是宋子临乐于为安在涛“利用”——宋子临也快到点了,顶多还有二三年的干头。作为一个当初与张鹏远走得很近的人,他多少从张鹏远那里得知了一些深层次的东西,知道安在涛能走到今天绝不仅仅是因为能力超群,更不是什么走了狗屎运,而是……任何人都想在自己退后官场上有一个靠得住的“后辈”,以保护自己和自己家族的既得利益,宋子临也不例外。
所以严格说起来,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政治利益交换吧。
但在当时,却没有人往深处想太多。
宋迎春是一向瞧不起安在涛,认为他一个年轻人能有今天多是“鸿运当头”,“一个年轻人而已能有多少本事?”
——这种偏见先入为主,长期左右着他对安在涛的看法。虽然以往种种,他对安在涛的轻视之心淡去了很多,但从本心而言,他还是拿安在涛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认为他善于哗众取宠“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而在东方筱看来,安在涛身后有陈近南,同时他的妻子夏晓雪掌握龙腾石油集团财大气粗,在京城人脉充足根基很深,安在涛有了这些“背景”,根本不需要畏惧什么——所谓宋迎春的“压制”不过是一个笑话。宋迎春做得过分了,不要说陈近南,省委书记肖作年会不会看得下去,都很难说。
……
……
宋迎春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来,笑笑,“同志们,今天我们市委常委班子在这里设宴,为在涛同志接风洗尘……来,我们干了这杯!”
众人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别看这些房山市委的头头脑脑们跟下面饮宴时,会端着架子,一点白酒也不肯喝,但在这种同级的场合上,却是一个比一个“凶猛”。尤其是宋子临,他的酒量很大,再加上今天心情愉快,更是放开量喝。
当然,作为女性的市长东方筱,一向是酒量浅薄,只能浅尝辄止作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