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一只狗朝他飞过来。陆瑜闪身躲过,棋盘却被砸乱了。棋子被飞雪刨得满天飞,陆瑜差点气绝。他好不容易和大哥打平手!“陆!云!娇!”同一片黑漆漆的雨幕中,李熙让刚栉沐出来,披散着长发坐在窗边,捏着一片叶子,吹着幽远的曲调。灯火高矮不定,拼命挣扎。一阵狂风刮过,终于吹灭了它。室内顿时暗淡无光,文竹捂着一盏灯走进来,他却淡淡地说:“不用了。”墨竹匆匆进来,声音很兴奋:“郎君,他们明晚就要到了!”李熙让摇头,“下雨了。”按照行军速度来看,得到后天早上。不知萧蛮萧绥会不会急行军。墨竹搓搓手。明晚和后早没太大区别,重要的是,这层窗户纸终于到了揭破的那天。李熙让默然起身往外走,墨竹赶紧打伞,文竹提灯跟上。空荡荡的侯府只有木屐的轻响,雨水飞溅到他发丝上,沾出一层细密如雾的白。侯府很大,越王曾为了表示荣宠,将隔壁一间宅子也赐给了他。如今两宅连通,李熙让漫无目的地走着,竟一时也不知走到了哪里。“郎君……”文竹似是担心他,李熙让骤然回神,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霜台院。院子整修过了,看上去焕然一新。李熙让推门进去,看着华贵的陈设出神。文竹花了不少心思,侯府库房被他翻了个遍,什么好东西都往里塞,还特意给他看过清单。倘若……这里以后会是他和陆云娇的家。他们会在此处生儿育女,白首不离。只可惜用不上了。他扶着崭新的妆台,轻声说:“让人注意点,别伤到了她。”墨竹应下了,文竹的脸色却很复杂。他们不伤郡主很简单,但郎君做的事,那是往郡主心头上割啊!只可惜情势所逼……文竹叹了口气。汤世敬和刘察的人头在城头摇晃了好多天,被雨淋过后,要开始腐烂了。在城头巡逻的人,都会有意避开那一块。陆瑾从早值守到傍晚,和副尉换了岗就要回府。副尉和他开玩笑:“世子何必这么紧张,郡主是个有分寸的。”陆瑾摇头,叹了口气。陆云娇最近被李熙让迷得七荤八素,他得好好盯着,以免她一时冲动,做出些逾矩的事。别的贵女肯定不敢,云娘真不一定。陆瑾走后,副尉和同袍说笑了两句,叮嘱他们记得按时关城门,便去休息了。越王雷霆手腕下,乱党被清扫一空,只剩几个谋士逃脱在外。禁军都放下了防备,不如之前那么警惕,街市也热闹了不少。大雨过后,夜空如洗,新月如钩。子时前后,满街喧嚣的灯笼渐渐沉寂下来,城头的禁军哈欠连片,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要去关城门。汉子们吆喝着推动机簧,却听见城头的同袍惊声呼喊:“快关城门,快啊——”嘶喊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底下人不敢懈怠,连忙关了城门,纷纷涌上城楼查看情况。远处的夜幕下涌出一批杀气腾腾的人马。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临安,带着凶狠的眼神和满身杀气,盯着临安城。借着浅淡的月光,能看到其中一些人穿着越国军士的装束,然而那股气势,却是越国任何一军都没有的。对方停在了不远处,显然是不怕守军发觉,竟然点起了火把。黑压压的火光蔓延到天边,仿佛能点亮这浓黑的夜。于是旗帜上烈烈飞舞的字再也遮挡不住,城头守军霎时间如同置身冰窖。“敌……”不,不是敌袭……是大周打过来了!钱炆骑在马上,看见了临安城头的景象。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感受,亦是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样回到临安的一天。不久以前,他带着进贡的队伍回到临安时,越王很是高兴,大大嘉奖了一番。那时他出尽了风头,也曾以为,人生最得意也不过如此。他按下心头情绪,正要下令攻城,却被旁边一只粗壮的手按住了胳膊。钱炆一愣,看着萧蛮,只见这一路上十分和气的胖子对自己嘿嘿一笑:“二王子,你这些天受累了,接下来你得好好休息。”钱炆惊骇至极,以为舒王叮嘱了萧蛮要灭他的口,却见他一个手刀劈来,几个字飘入耳中:“传令下去,原地休整。”什……什么?休整?都到此处了,眼看临安毫不设防,只剩下最后一步!怎会如此?萧蛮到底是谁的人!没来得及想清楚,钱炆便坠落马下,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