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你请你请。”
“……”
车轱辘话滚一番,那中年书生乃是个洁癖,抱着井房木柱不肯撒手,书童不得已只好自己跳下去。“找到了么?”中年书生俯身朝井中问。
一阵寂静。
井底亮起一星白光,中年书生便自问自答道:“找到了。”
白光离井口越来越近,几乎能听见水流的涨伏,接着,一股滂渤的水柱自井口冲天而起,但见书童与那匹素白裹尸布,俱被裹挟在水柱之中。瞬间水柱向四周散开,化作漫天洪流,转眼将中年书生淹了个猝不及防。
书童一手紧抓着裹尸布,一手向中年书生伸来。
洪水中,另一个声音道:“找到了。”
却是碧落侍郎去而复返,只见一枚官印迅速逼近,到得二人面前,遮天蔽日犹如泰山压顶。不好!然而那洪流却是碧落侍郎召唤来的九天悬泉,卷着中年书生与书童越分越远。那官印只管往中年书生头顶盖来。
书童急中张口,吐出一串空泡,肺里憋得快炸了,一手向怀中藏剑摸去,拔出剑锋削向那官印。剑光在水中闪过,犹如一尾细细的银鱼,尚未能触及官印。忽然书童表情惊讶,看向中年书生身后——
一只手从后伸来,搭在书生肩上。
书生无声地瞪大双眼。
那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带入怀中,另一手执剑于水中轻轻一划。剑芒掀起惊涛骇浪,直往那官印上凿出一道深刻入骨的伤痕。
“商恪!!!”
碧落侍郎震声怒喝,洪流狂卷,书生却犹如靠住了一方磐岩,不为所动,只是落在他肩上的一手似乎微微发抖。
官印为剑气所伤,骤然收去,水中转而出现无数朱砂钤字,涌向二人。那只手将他往旁边一送:“去。”
书生不受控制地远离那股通红的水流,与奋力划水而来的书童相会。
书童憋得脸都紫了,好容易抓住了书生。
‘快走!’书童做出口型。
书生脸上爬满黑色秽字,随波散入水中,霎时间二人身周水流变得漆黑不可见。书童将他往黑水中一推,二人跌入黑暗深渊,书生最后一眼,只看见铺天盖地的钤字将商恪淹没。朱砂字映得他瞳孔赤红,看不分明,也许有一个间隙商恪曾向他之所在看投来一眼,但那里已只剩下一团黑水。
再出妖川,又是满地血腥,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幸而已是事后,不必狄飞白再补刀。
狄飞白自尸堆下爬出来,手中仍攥着裹尸布,他将裹尸布团巴团巴塞怀里,四下翻找,总算在一具残尸下找到了不成人形的江宜。
在九天悬泉中浸泡半天,江宜变成了一滩纸浆,狄飞白只得又掏出裹尸布,将他装起来,扛到大路上——
于妖川之中,只有江宜能通过锚点找到出口,狄飞白并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扛着江宜一上路,便发现此地为崇山峻岭,树木参天,遮荫蔽日。山林间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溪边有阳光漏下来,晒在山石上。他便将挪到石上晒着,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