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几名警察也很懵。
“那具无头男尸,怎么会不是安格斯呢?”菜鸟警察1号喃喃道,“酒店登记的信息明明就是安格斯的啊?”
除他之外,一时间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布莱兹沉默着、特别凶狠地抽着烟——现在整起案件的调查工作都是他在负责。如今连死者身份信息都没核实清楚,相当于他们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甚至可能整个调查方向都有问题,白白浪费了命案发生后宝贵的48小时搜查时间。可以说他目前承受着比旁人更大的压力,连话唠的“人物设定”都快挂不住了。
赤井秀一本想说些什么,但他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鬼,这种时候不应该由他这个“编外顾问”冒头呈英雄。于是只能暂且先压下了心中的话语,选择先静观其变。
布莱兹警官在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内快速抽完手头这根烟,用力将烟蒂按进桌上已经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他对菜鸟警察1号说:“你再去仔细调查一下关于近一个月内安格斯的活动踪迹,不仅是指现实中到过哪里,还有线上的交易踪迹,比如他的证券开户账号的动向。”接着扭头转向菜鸟警察2号:“你去通知一下法医,让她给受害人家属做个DNA信息采集。然后……准备一下,去跟公寓楼碎尸案的死者做对比吧。”
菜鸟警察们:“好的!长官!”
等两个新人警察都离开后,布莱兹转过身面朝赤井秀一的方向抹了把脸,避开视线有些耻于抬头:“……你之前的预感应该是对的,凶手和酒店内的遇害者可能是冒用了安格斯的身份一起来到酒店的。凶手割下受害人头颅的用意,应该就像你推理的那样,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
直到这时,赤井秀一才慢慢开口,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分析案情道:“从当时酒店的监控视频来看,入住酒店时凶手与被害人举止亲密,他们一定是互相认识的人。而他们敢大胆冒用安格斯的身份行事,仿佛完全不担心会被正主找麻烦。那么就有很大可能,安格斯本人的失联和他们脱不了关系。如果公寓碎尸案的死者确认是安格斯,那么出现在酒店的两人极有可能是知情人,甚至是共同犯罪。所以抓住安格斯这根线调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况且当时如果不是你的果断安排,我们也没这么快找到后续的线索,还发现了案中案。”
听完赤井秀一的话,布莱兹终于抬起头,走过去无言地拍了拍赤井秀一的后背:“谢谢你这么说,我感觉好多了。”
“好了,打起精神来!”布莱兹一拍手,给自己鼓鼓气加油,“尽管我们知道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但能及时纠正案件的错误调查方向也是好事一桩,这说明我们现在距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之后的调查结果证明,事实确实一如赤井秀一推断的那样。
法医在采集了安格斯女儿的生物信息后,经过DNA比对已确认:公寓碎尸案的受害人系安格斯无误,并且受害人死亡时间已超过36天。
而另一边的关于安格斯的行踪调查,也进一步印证了这一事实——经过多方打听,警方追查到了安格斯常去的一家纽约市的证券交易所,他在那里有开户。根据其中一名对安格斯有印象的工作人员交代,似乎是只要安格斯在纽约市时,每次开盘他都必定要守在现场,是个十成十的股迷。而就是这样一个热衷炒股的人,他的所有证券交易记录都在38天前戛然而止了。
与此同时还延伸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法院的判决书是造假的。或者用更准确的描述方法应该是,安格斯与安东妮尔的债权债务关系存疑。
毕竟,早在一个多月前安格斯本人就已遇害,他又怎么可能成为被告顺利完成了那场败诉的官司呢?
为了进一步查明真相,布莱兹他们找到了当初法院作为判决主要依据的一张欠条,上面明确写着,安格斯向安东妮尔借款60万。可是如今经过警方的专业鉴定,字条上的字迹根本就不是安格斯本人写的!
第172章1010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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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警方在两个案发地点的详细取证及多次走访周边工作人员和住户,再结合安格斯亲友的证词,终于大致拼凑还原出了整起事件的部分原貌——
早在去年年末的圣诞节前夕,安格斯的女儿曾来华盛顿特区看望过自己的父亲。据她所描述,当时在安格斯的公寓住所内,能明显看出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她帮父亲取外套时,就看见有女人的衣物一起混挂在衣柜里(不过案发后的如今,那些女人的衣物早就不知所踪)。当时她父亲称那个女人为“安妮”,还在晚餐时试探地提过一句有再结婚的想法。
“不过那天我并没有见到那个安妮。我是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来公寓接我父亲的,当时公寓内并没有其他人在。后来我们在外面逛街吃饭,晚上我送父亲回来时并没有再上楼。”
警察问她,安格斯有没有再提其他任何有关“安妮”的事情?
这个问题让本就面目憔悴的棕发雀斑女人,此刻显得更加痛苦为难:“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明白的,我肯定是不喜欢这样一个女人的,她也不比我大多少岁……我父亲应该是察觉到我的态度之后就没再多提起对方……哦不!都怪我,我当时真该多问几句的。一定是这个恶魔!是她欺骗了我父亲,把他、把他……”之后便泣不成声起来。
而根据安格斯的朋友描述——
“我只听说他最近交了个女朋友,好像说是在证券市场认识的?据说感情不错的,对方还带着他炒期货,当时大赚了一笔,喝酒时他还跟我显摆来着,说对方是他的幸运女神,喝高了时确实说过要娶他的‘女神’。”
根据这一情报警方再次仔细调查了安格斯所有的银行卡流水及证券交易账户,他们发现从去年年中开始,安格斯就新开了一个期货账户,一开始入场金额算比较少,有赚有赔,但其中最后一次交易,竟以小博大一次性就赚了近15万刀。
警方猜测就是这次收益让安格斯萌生了要娶安东妮尔的念头。接着警方很快又在安格斯的银行账户交易记录发现,近三个月内他有多笔大额转账,收款人均为那个安东妮尔。安格斯前前后后给安东妮尔转账汇款的总金额加起来高达32万,这几乎把他除股市里的钱外,存款全部掏空了。而当警方转头去调查安东妮尔的个人账户时则发现,这个安东妮尔自从离开堪萨斯州没多久后就开始炒期货,但一直陪多赚少,安格斯转给安东妮尔的钱自然也全部被她拿去炒期货了,但已经被她全部赔光了。
之后警方从安东妮尔常去光顾的美容店得到了另一条重要线索。
“安东妮尔啊,感觉这个人不太好说。”在警察的一再追问下,美容店的经营者才“不得不”配合警方透露起顾客的隐私,“那个女人啊,给人感觉就是典型的小镇出来的拜金女,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说话却高傲得不行,其实心里又敏感自卑得紧,对待这种客户我们说话都得跟着小心点,稍不留神就容易得罪对方。”
在美容店经营者的描述中,安东妮尔是个特别注意外貌打扮的女人,平时穿着打扮光鲜靓丽、必定紧跟时尚潮流,所以隔一小段时间就要过来美发。她特别自豪于自己有一头天生的铂金色头发,自称这是贵族象征,还说自己祖上是某某公爵的后代——当然这种言论大家都只是听听就过了,没人当真。但只要夸夸她的发色或称赞她有贵族气质,她就会显得特别得意高兴。所以尽管这个人性格麻烦,但也算好哄。
“我们店铺为了给客户提供优质服务,走的是会员制度,入会标准就是一次性往会员账户里充值2000刀。能入得了会员的人,我们自然默认对方是有在这里消费的能力的。只是这个安东妮尔在很快把充值的钱用完后,接下来每次来时不是说自己忘记带钱了,就是称自己有急事下次再付。但总这么欠费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在我们的‘提醒下’,等到第四次来时她就指天发誓说以自己XX祖先的名义,绝对不是有意赖账,而是这次出门时真的忘记带钱包了。当时我们也不想在店里闹得那么难堪,毕竟还有其他贵客在,总之最后还是为她提供了服务。事实上,她后来确实把欠账都结清了,只不过很快又会进入下一个欠账循环——”美容店经营者扶着额头无奈道,“说起来我们也很头疼这种顾客,你说她没钱吧,她拖欠个几次后在催促下也能勉强结清账单。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主动做赶客的事,就是做她的生意总是提醒吊胆的,生怕她什么时候就彻底跑路……你问她的男朋友?见过啊,那个男人偶尔会过来接她离开,是个长相还算英俊的男人。”
在警察询问是否能描述一下这个男人的外貌特征时,美容店经营者是这么说的。
“他有一头黑发(“不好意思,黑色的头发?不是棕发?”菜鸟警察1号握着笔感到奇怪地又确认了一遍。)……是的,我肯定,他是黑色头发、绿色的眼睛,还有点鹰钩鼻。身高大概有六尺*?看上去三十多岁至多四十的样子……哦!我想起来了——”美容店经营者最后补充道,“我听见安东妮尔好像称呼对方为‘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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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与安东妮尔关系亲密的男性一定不止安格斯一个。”布莱兹抬头询问刚巧走进办公室的菜鸟警察1号,“关于那个‘安德烈’的调查进展如何了?”
菜鸟警察1号举起他的笔记本,有些为难地用笔杆的后端刮着额角:“暂时还没确定这个‘安德烈’究竟是谁。这些年安东妮尔也没个正经工作,似乎一直靠些旁门左道的手段生活。好像也没什么能交心的朋友,所以知道她具体情况的人几乎没有。关于‘安德烈’此人,目前也就只有美容店的老板能说出这个无意间听来的名字,还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真的。”
关于这点,刚刚只有两个人在时,布莱兹已经与赤井秀一讨论过了。
根据有限的几位证人描述,他们一致认为这个“安德烈”的外貌特证,十分符合酒店无头男尸案中的受害人形象。无论是年龄还是身高,也都在法医尸检后计算推测的范围内。甚至在咨询过法院之后,他们发现,就连当初那个去参加法院诉讼的“安格斯”,也同样是个黑发鹰钩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