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手术相关的其他科室来说,新生儿的麻醉,体外循环和护理各方面也都是一个难题。
然而林远琛的脸上却没有动摇,既然无论是孕妇还是家属都有积极的救治意愿,那么比起讨论糟糕的情况,不如专注在出生之后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应对的方法。
现在是接近36周,按照目前来看情况变得有些无法估计。
“你看这小姑娘的血管走行,你们到时候这里怎么扎呢?这个房室间隔发育也不好,到时候这个孩子能耐受吗?”
笔尖在投影屏幕上点着,面对一个接一个提问,林远琛的态度和思路却一直清楚又坚定,应对所有问题的时候回答得也不慌不忙。
陆洋的手在平板上飞速的输入着每一个要点,虽然头脑昏胀,但心里却仿佛生出了一股憋闷的情绪。
现在的胎儿超声毕竟还不是最后的结果,孩子在母亲体内的生长发育仍在继续,要等出生后的检查结果才能判定。
一切都还不到时候,现在在脑海里立起来的血管网络和心脏构造都还有碎片没有补齐,他头脑里那把尖刀都没有确定入路和做法,定论还太早。
林远琛的眼神在会议的间隙里,从前面的位置投射过来,目光相对的时候,似乎许多话语也能心照不宣。
单独相对的时候,这种感觉要更加明晰。林远琛没有再去啰嗦其他的事情,而是打开了昨天发给陆洋的手术预设,又点开了自己昨晚回到家,思考过后的修改。
“还有一个就是出生之后,类似这种小孩,要考虑的一个情况就是肺动脉高压,到时候这个重接和分流怎么做都要根据实际,再作调整。”
林远琛看着他,手指点了点屏幕,就像上次在给楷楷做手术的时候,在手术台上的那个眼神一样。
“这一部分的重建,用你的方式,还是你来做。”
(下)
虽然心里有准备也一直在思考着方法,但犹豫其实一直都伴随着陆洋。
这份犹豫与那个时候准备在楷楷身上尝试时的犹豫不同,比起踏不到底的犹疑,现在更多的是顾虑。
这样的改路重建在楷楷的身上有用,并不意味着下一例也能够承受,他不知道到时候孩子的胸腔打开,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合并其他的畸形?这样的术式操作是否能有效改善这一例心肺血流的循环?他有没有足够的操作技术确保后续没有扭转,没有意外?
林远琛面对着他的迟疑,并没有便显出任何的逼迫或是着急,也没有像上次在办公室里一样,跟他一句接着一句的争论。
甚至在他说出那句让他在想想的话语后,也依然耐心地点了头,但陆洋知道林远琛心里已经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新生儿手术是他从来没有面对过的难度,即便是经验丰富已经成熟老练的心外科医生在这样的情况面前都需要万分谨慎,更何况是他。
办公室里,陆洋靠在一旁的墙壁旁,看着正在打电话的住院医师,眉头一直紧锁着没有说话。电话里,一声声嘟声按着稳定的节奏从听筒里传来,迟迟没有人接听。
在无人应答的提示音响起之后,住院医师挂断了回访电话,有些无奈地看向陆洋。
“这两天打了十几个了,一直没接,才出院不到一周就失去联系了。”
楷楷的刀口长合不知道怎么样了,后续的呼吸血氧情况也都还需要注意,就算是正常程序出院的,前三个月到半年之间也是必须重点关注和按时复诊的时期,现在这样的情况的确令人悬心。
“除了他父母留的号码,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这当然没有啦,”住院医摇头,“洋哥,其实我有种感觉,他们不会再接电话的。”
这样的例子并不算少,但每一次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忍不住叹气。
陆洋手里转着笔,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不得不接受,“报备,然后这两天还是再打打吧,这周内如果都不接就先放一放吧。”
走在去门诊的路上,陆洋穿梭过医院走廊厅堂的人群,偶尔遇上迎面走来相识的同事,笑着点头打个招呼,一切如常。
只是心里始终忐忑悬浮,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相关的超声检查,还有各种各样的信息总是时不时地掠过脑海,让他无法平静。
快下班的时候,关珩刚结束护理查房,把手上的文件板一合上,就凑了过来。
“晚上要不要出去一下?就在附近,让他们有什么事儿打你电话就好了。”
陆洋摇了摇头,“不了,出差一趟一堆东西没做完,现在要补,你要去干嘛?”
“几个玩得好的同事聚一聚,而且啊,就上次那个女孩子,许嘉嘉啊,”关珩的胳膊肘撞了撞他,“你上次提前走了,人家女孩子也不敢在微信上找你说话,人家女生真的对你很有意思。”
最近发生的事情像是完全没有影响到关珩的情绪。
陆洋打开文档准备开始写月度工作总结,一边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大概想起来人长什么样子,
“你这么喜欢做媒,干嘛不自己找女朋友?”
关珩一听就露出拒绝的脸色,非常坚定,“我可不要,再说了人看上的是你,求我帮忙,那我不是卖个人情嘛。”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陆洋看了他一眼,“你帮我婉拒吧。”
关珩把手里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放,拉开椅子坐下,左右看了看,见办公室里没人注意,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大老板会管你跟谁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