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洋并不是刚进医学院的学生,却在这一刻头脑就像被清空了一样的迷茫和空白。
他见过儿女退到外间争论着保险柜的钥匙和房产的继承,而老人在悲哀叹息中离世的时候,身旁只有医生和护士陪着。
他见过一直来急诊骗安定的复吸人员,在冬夜的凌晨倒在急诊门口,最后在医院里凄凉地断了气息,没有家属也没有朋友来送。
他也见过实在无力承担治疗费用选择放弃的病患,躺在病床上流着泪说不出话,而仪器很快就要撤除,即便很多人在病床边围成一圈只能沉默。
悲苦各有形态,陆洋从一开始就明白,走这条路就是需要有强大的内心和精神,然而现在坐在医院外科大楼后门的台阶上,他已经抽到第四根烟了,还是觉得内心无法平静。
这里是医废通道,现在这个时间段没人经过,夜里气温渐渐下来了,炎热快要褪去,现在是夏天的尾巴。
望望在今天下午三点二十六分离开了。
走得很安静,换上了爸爸妈妈给她买的新衣服——一件淡黄色翻折圆领的小裙子,上面有可爱的小波点和花边,看上去大了点,但配上小女孩本就生得漂亮的脸蛋,的确好看。
年轻的父母在此刻平静了些许,红着眼眶给自己的小孩收拾着,没有对话,一切无声。
孩子的爸爸从怀里又摸出了一个蝴蝶结的小发卡,挂着亮晶晶的小珠子,孩子头发夹不了,便夹在了孩子衣裙的圆领上。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两颗市面上常见的旺旺牛奶糖,放在了女儿稚嫩的经常自然握拳的小手里。
一直到孩子被推出nicu,陆洋都全程站在一旁。
苦涩,闷窒,一直纠缠在心里,烟蒂捻灭在垃圾桶最上方的烟灰缸里,一根接着一根半立在里面,还冒着浅淡色的烟雾。
“陆师兄?”
陆洋抬头,看到来人是吴乐,尽量扯出一个微笑。
“你怎么还没下班啊?”
“我今天调了夜班,刚来医院。”
吴乐走近,陆洋才看清她手上还提着711的袋子,估计是买的小零食和夜宵。但听到她这么说,陆洋忍不住皱了眉头。
“怎么又调夜班了?”
吴乐见他误会了,连忙说道,“没有啦,因为本来是下周三的,但那天学校课题要开组会,所以我就调了一下。”
陆洋点了点头,但还是多问了一句,“陈菁没再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