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才小孩子提了一嘴,想要快点回去幼儿园里找他的小朋友,孩子母亲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茬。
这些毕竟不关他们的事,陆洋也没有多说什么。
手机里一直迟迟没有传来林远琛的消息。
转诊的手续无论是转出院还是转入院要走的程序都有点复杂,要层层审批盖章,陆洋虽然心里清楚,但按道理说应该有一些工作指示下来的,然而林远琛什么也没有发过来。
陆洋走完了一圈回到办公区的时候,就听到一旁原来楷楷的管床医生说,收到了林主任发过来的关于后续工作的安排。
“天啊,要跑这么多地方吗?”
对方的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陆洋接过他的手机,是涉及到转诊入院和异地医保的相关手续,医院的医保办还有其他部门也需要做备案登记,以及请会诊还有科室内安排讨论会议的文件材料也都需要准备。
陆洋看了一下流程基本没问题,林远琛交代得很清楚。
手机传来震动,又是一条新信息。
尽量独立完成,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
住院医苦着脸看向陆洋,最近又临近科室内的考试考核,陆洋把手机递还给他,只能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安慰。
那种不是滋味的感觉在渐渐涌上心头的前一刻,就被理智及时地遏住。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冲洗过手掌,一捧接着一捧掬着拍打在自己脸上,陆洋看着自己镜子里一脸的湿漉漉,连抽了三四张纸,胡乱地把脸擦干,做出一副努力驱散困意的模样,像是为了骗别人,又像是为了骗自己。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听着背后坐着的住院医师为了了解情况,一直在跟楷楷身边跟车的医生联络。
陆洋虽然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但头脑里却是努力压制着的混乱思绪。
吴乐大概是察觉到他的不对,见他一直握着打开的杯子,迟迟不喝,双眼却盯着屏幕上夜班费的统计表发呆,便拿着办公室里的热水壶问了他一句。
“刚烧开的热水,我刚刚冲豆浆粉的时候煮的,师兄你要吗?”
陆洋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心里堵得难受,连带着声音都有一些沙哑。
“噢噢,没事,不用。”
有点不解,但吴乐也没有太好奇,拿好自己的笔记和胸牌,准备一会儿跟着他下楼。
上午十一点陆洋带着人离开科室,等候在了急诊通道,楷楷还有十分钟到达医院。
林远琛这些行为,在陆洋的解读里,更像是一种施压。让他自己看到区别与变化,也让他清晰地认知与抉择。
可惜,现在自己可能根本没有抉择的立场,陆洋看着母亲发来的今天在医院输液的药品信息,一一边回了几句消息,一边无奈苦笑着。
医院门外,救护车的鸣笛声从模糊渐渐清晰。很多在医院工作的人,对这种声音都分外敏感,陆洋也不例外,他被声响震了一下,然后迅速收起手机,往门口走去。
滚轮在地板上迅速地转动滑行。
楷楷瞧着比之前稍微胖了一点点,但一张小脸现在看上去苍白,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说话声音微弱,躺在床上都喘着气。
上午这个时间段本就繁忙,医院门诊也好,急诊也好,大厅走廊都堵满了人,有些是陪同着患者来看病的家属,有些自己就是茫然等待着的病患。推着床往前,即便是一路上护士在一旁不停说着“请前面的人让一下”,但把人挪进了急救观察室还是费了一番功夫,上了生命体征监测,陆洋才分出点精力转过头看向了楷楷的一双父母和身边依旧跟着的小欣。
小欣一个人站在一边,依然是那副怯怯的不敢说话的样子。
女人比之前见过时还要憔悴,脸色暗沉,脸庞消瘦了很多,而男人插着腰站在一旁,半垂着头,眉间紧皱,两个人都是一副焦虑又茫然的模样。
不过孩子的父亲看起来比上次多了几分不耐烦的表情。他并不像孩子母亲一样目光总是被孩子牵动,也不会时不时探身去看楷楷,站在那里一直没说话。
但即便这样,在接受医生的询问时,争吵与埋怨还是尖锐得很,甚至在这一刻,战胜了对孩子病情的担忧和害怕。
“这都是孩子他妈在管的,我平常哪里有时间来管,他妈说看他能吃能睡,还长胖了一点,觉得没什么事了,就想省这两个钱”
女人的声音尖厉,伸手就扯着男人的衣服,一旁的护士怎么拉都拉不开。
“你放屁!你根本就不管他,你巴不得他赶紧死了,你跟我离了婚,再娶一个”
双眼瞪得通红,目眦欲裂,怨恨几乎要从双瞳里喷。
男人对她这样的纠缠,似乎也厌烦到极致,也不理会不会撞到别人,不顾是否安全,猛地一用力就把女人推开,推得她踉跄了一下,还好是被吴乐扶住。不管以前有怎样的恩怨,看到男人这样的举动时,吴乐还是下意识忍不住就要开口,可看了看陆洋依然忙着检查病床上的孩子,加上一旁不仅仅有从科室带下来的医生,还有急诊值班的医生,便也努力忍住了。
陆洋他们见过这对夫妻荒唐又暴躁的样子,但其他科室医生并不了解。看着这俩人在自己不过两三岁的孩子挣扎着求生的病床旁,这样大声吵闹大有要拳脚相向的趋势几乎都呆了,有好几个实习学生模样的医生和护士一边围观还忍不住窃窃私语。
两人却仿佛对这些置若罔闻,两两相对,眼里只剩下对吵架输赢的执着,互不相让,如同仇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