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没有温度,冷硬得像是数九寒天结在屋檐下的冰锥,句句都是质问。
“我还是那句话,你口口声声叫我老师,叫我师父,你真的有把我当老师当师父吗?”
“你遇到问题困难,迷茫的时候,你有把你心里想的坦诚地告诉我吗?留下来读博这件事情你犹犹豫豫,你有告诉过我原因吗?有告诉过我你在担心什么吗?”
“你说你接受不了我的方式,我知道我这次打你打得很重,但是在用这种方式之前,我有没有认真地问过你,有没有关心过你?有没有表达过希望你跟我好好谈谈的意思?”
陆洋被他一句一句砸得怔愣,而林远琛的双眸带着没有任何掩藏的怒火和伤怀,但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可是每一个字都宛如吐在锋利的刀尖上,被割得支离破碎。
“还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松动,始终没有改变想法,不肯回头,也并没有重新真的把我当做你的老师你的师父,甚至”林远琛说到这里,也语气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甚至从来没有。”
“我我不是这样的”
林远琛现在的姿态就像是一只受了重伤也依旧要撑住姿态和尊严的狮子,他没有再看陆洋,转过身只是冷冷地说道。
“出去,把药也拿出去,等你自己想清楚,我们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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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
吴乐踏进科室时就听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急匆匆东西都没放下,衣服也没换,就冲到办公室并没有找到陆洋的身影,但在picu外的值班室里,还是有些惊讶地看到了照常过来看病床记录的江述宁。
脸上细细的两道血痕已经结痂了,侧颈也贴了创可贴,江述宁还在听两个值班的专硕住院医们吐槽着最近考试时间的安排,看到吴乐来,看了一下时间还笑着跟她打招呼。
“楼上晚交班还有一会儿呢,怎么来这么早?”
吴乐走进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师兄,我都听说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说着江述宁还指了指一旁的住院医,笑道,“她们两个还吐槽我贴个创可贴在脖子上,很容易让人误会。”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那陆师兄呢?我刚才没看到他。”
“他也没事啊,他刚才还在病房忙呢,说不定回他自己的值班室休息了吧。”
放下心,吴乐坐一会儿也和他们聊了两句,离开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外面绕了一圈,才发现了坐在监护室外面等候区角落里的小欣。
她手里正握着一个手抓饼吃着,身边放着一瓶矿泉水,吴乐翻了一下自己背包,里面还有一盒牛奶和一个在罗森买的巧克力面包,便拿着走过去,坐在了小欣的身边。
小女孩还是拘谨的样子没什么改变。
“小欣,妈妈呢?”
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小女孩只是一直低着头啃着手里的晚饭。
“姐姐这里有刚买的牛奶和面包都给你啦,你今天还睡在医院吗?爸爸呢,怎么也没看见小欣的爸爸?”
无声,无回应。
小孩子比之前要难搭话了,吴乐也没有勉强,把东西放下又跟孩子说了一句,不要乱跑就不继续打扰了。今天发生那样的事情,家长的情绪肯定不好,对孩子肯定也是有影响的。
吴乐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回去科室准备上班了。
走过走廊,在电梯间巨大的窗户前望出去却看到对面行政楼楼下莫名有些熟悉的身影,虽然模糊但应该是楷楷的母亲。
家人有在医院就好,吴乐稍稍放下心,走进了电梯,
女人沿着医院行政大楼前花坛间的小路走回了侧门,面容有些失神,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的恍惚,她走到侧门前的台阶旁坐下来,有些凌乱的头发也没去整理,好几缕发丝从黑色的抓夹里散落在脸侧,脸色憔悴微微发青。
丈夫的手机已经两天没有打通了,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到处都找不到。
就算报了警,做了笔录,也不是那么快会有结果的,最后一笔东拼西凑来的钱也许就这样没了。
眼睛干涩酸痛,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黑夜里绝望渐渐地吞噬着她所有情绪和表情。
台阶的另一端有人下到一半也坐了下来,叹着气,脸上却更多的是满腔的愤怒。
男人在打电话,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一接通就开始大段大段地骂着。
“和解书我已经签完了,操尐他尐妈的,他们这些人都要遭报应!”
电话那头也非常激动,听着也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他尐妈的我有什么办法?已经折腾这么久了,从过年折腾到现在,你看看鉴定走了多久,拖了我们多长时间!覃律师也说了,他打了这么多年医疗官司,如果真的能打,他肯定会支持我们的,你没听他讲吗?他们把材料把文书做得那么全,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太大的漏洞,他们本来就防着我们告!”
对方在电话那头骂了好几句脏话大声得旁边的人听着都清晰无比,而打电话的男人很无奈,只是屈膝坐着一直撑着额头,声音苦闷。
“我说分明是他们心外科那个姓梁的失误做出问题了,就说是咱妈年老体弱,本身左心不好,可律师说了他们所有的提醒通知都有告知过这个风险,文书都没问题,你上次不也在吗?你没有听他说吗?去告的话按他的经验,除了赔一点意思一下,其他的都会被驳回的,不如和解赔偿还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