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都这个点了,要不您先带着妈回酒店休息。”
“你什么态度!”林振川语气也森寒了下来。
“好啦好啦,儿子身上还有伤呢,本来就容易累,有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说,我先跟你爸回去休息。”
“你就这样惯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在说他什么,快40岁的人了还意气用事,舆论还不知道压不压得下去”
“够了够了,他现在伤成这样,你明明那么担心他,在他面前又干嘛总是说这些呢?”
母亲看着也觉得着急,看他们两个人很快就要吵起来的样子,又担心着林远琛的伤,一时倒是难得这样去反驳自己的丈夫。
林远琛合上双眼,悠悠叹息着,才说道,“我没什么事,我看自己的情况,明天晚上之前可以转出监护室,不用担心,要是医院事儿忙,也可以早点回去,不用在这里耽误。”
“啧,远琛。”
即使是母亲使眼色过来,林远琛也没去看,偏过头望向一旁窗帘遮挡着窗户就不再说话了,直到父母离开。
封闭的空间,的确有时候会加深心里的郁结。
仔细想想,林远琛真的觉得自己于亲缘上到底是个没福气的人。
从小到大,父亲的严苛和戾气就像是挥之不散的乌云一直笼罩着他,脾气里的急躁易怒就像是有样学样的复制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努力地想要跟那时候爱的人造出一个新家,在上海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但各自最后还是奔向不同的人生方向,分道扬镳。
家变成了一个空壳,繁华地段三室两厅,宽敞又冰冷。
上海与北京也渐渐变成了一样的地方,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岁时的状态,那时候拼命读书,现在拼命工作。
家成了短暂休息的宾馆,继续办公的场所,好好冲个凉的澡堂,他吃着外卖,匆匆回来,匆匆离开,每个周末有钟点工阿姨按时来打扫。
毫无改变的时日,就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直到开始改变,他才恍惚意识到原来这样仓促的毫无色彩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
陆洋踏进门槛,陆陆续续地带着东西连同自己一起塞进了这个空间。
他第一次知道了那副金丝眼镜的度数还是读书的时候量的,看得勉强清晰更多是修饰眼睛用的,而真正实用的是陆洋手里另一副黑框眼镜。
他第一次尝到了蒜头油炒着虾头吊出来的汤底,陆洋的面条也煮得劲道,在家里做饭是真的能做到吃起来就像饭馆里的一样。
他一次次在家这个空间里,跟陆洋之间发生着拉锯撕扯,把过往那段对彼此都晦暗的时光,不断摊开来重复着伤害与原谅,互相陪伴着一起闷头乱撞,直到遍体鳞伤再互相安慰拥抱。
心里的确是会有些感叹的。
被打断的疲累又渐渐袭上精神,快凌晨三点的时候,林远琛终于在昏沉朦胧间睡去,坠进了零碎而模糊的梦境碎片里。
而另一边的心外科正在连夜苦战着一台不停跳搭桥,颜瑶本来接到人后也要上来的,结果被自己医院里的急诊手术叫走了,闫怀峥从早上到现在就没歇过,但现在他看上去依然神采奕奕,专注又仔细地做着手上的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