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ok,没事没事,好的。”
挂断电话,陆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家属,上次还凶狠地抓着自己的衣领不放说那些威胁的话,现在倒是挺客气,一直在等自己打完电话。
男人可能是想到自己上次的行为多少太急躁了,讪讪地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问道,“医生,那我母亲是下午就可以转出来了吗?”
“我们刚才评估过情况,不出意外下午三点左右送到普通病房,但老太太还很虚弱,要注意少说话,而且别给她喝太多水,会加重心脏负担。”
“诶诶诶,好好好,”男人说着,就把手放进了口袋里,像是要掏出什么东西,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说道,“医生之前不好意思啊,我太急了,我妈的情况您也知道,实在不好意思啊,谢谢您还是尽心尽力,一点点小心意交个朋友,大家交个朋友。”
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个折叠着的信封,有一点厚度,紧紧抓握着就要往陆洋白大褂的口袋里塞。
推拒劝说又费了好一会儿,陆洋看着最后男人收回了信封有些忐忑地走出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猛地灌下了一大口茶水。
手上有非常多的工作需要安排,风暴已经席卷着悄然降临,无声而汹涌。
关珩从护理部开会下来,一踏进办公室就有些烦躁地扯开了口罩,挠了挠头,靠坐在桌子上,看着一直沉默地在电脑上调整着后续手术安排的陆洋,半晌,问了一句。
“啧,你不觉得闷吗?”
被这么一问,陆洋才反应过来,脸上的口罩他从踏进重症室,到现在都没有取下来过,怪不得一直觉得胸口都有些闷得慌。
“诶,你说现在这事儿是真的吗?会不会咱们等会倒头睡一觉,其实屁事儿都没发生,会不会”
“别胡扯了。”
陆洋看着已经预定好的择期手术正烦闷着,后续还会有像刚才那家人那样突然来的急诊病人,夜间住院医的人手实在紧缺,就算每个人都上大夜,还是不一定能排得开。
他现在心情紧张,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听关珩这些不可能的假设。
关珩没有因为话语被打断和他不耐烦的态度而生气,反而是在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道,“今天晚上我请你去吃顿火锅吧,海底捞还是你想吃你老家那种,左庭右院?”
陆洋的双手从键盘上放下来,有些奇怪地望着他,“怎么了?”
“没事儿,请你吃顿饭嘛,”关珩还是笑得一副没正行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不去,不去拉倒。”
目光一直看着面前自己的这个朋友,陆洋在关珩用脚勾着椅子拖出来坐下,冲着速溶咖啡的时候,大致想明白了缘由,便也没有任何隐瞒地问道,“你也去,是吗?”
关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多年一起工作过来的默契,让他瞬间也明白了陆洋的意思,没有再重复多余的疑问。
他只提了一句。
“你可是住院总,你走得开吗?”
闫怀峥的话语仿佛在这个时候在耳边真实地响起。
程澄主任的能力我相信你是清楚的,他作为现在急诊重症医学科的王牌肯定要带组,之前领导们问过他的意见,他推荐的是你,希望你能作为他的助手,当然,当然,要先询问你的意愿,毕竟
毕竟我们现在对这个病了解还是不够全面,我们现在作为业内前端得到的资料,我觉得还是不够多,而且这也是传染病,加上这件事我也还没跟远琛谈过,所以你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出发时间暂时还没定,你可以考虑
我愿意去,只要需要我就去,我想如果老师知道,也会希望我不退缩,他会尊重我的决定。
脑海中,程澄的面容在缓缓吐出的烟雾里也有些模糊,在他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也许他并没有期待过陆洋马上给出答案。
但陆洋还是在深思了一会儿后,郑重地回答了一句。
陆洋怕,陆医生不怕。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陆洋接过关珩递过来的零食,“这个医院会安排的,不然我忙了一整夜到现在,还坐在这里排班是干什么?要是平常我早就先去睡个两个小时再来了。”
关珩想了想,也跟着打开了电脑,“也是,我也得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到时候估计陈菁不能再这样以外出进修的名义不来了,得把事情都安排好,不然到时候一团乱。”
分明到年下,就算科室按照往年的习惯也做了一些红红火火的新年装扮,可阴云渐袭,紧张和沉重的氛围一直笼罩着科室,笼罩着整间医院,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深夜,陆洋终于从繁重的工作中抽出时间回到了自己的那个小值班室,本来还想着挑挑衣服,先稍稍收拾收拾以备突然下达出发的命令,但几乎散架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脱下外套钻进被子里,头脑重得几乎立刻就能睡过去。
手机里是父母有些焦急的关心,打了好几个语音通话和电话,自己跟着闫怀峥在手术上没有接听,信息一长串的发过来,最后还是那几个令人心酸的文字。
弟啊,有空就回个电话。
叹着气,陆洋有些鼻酸地拨通了号码,即便夜深了,接通得还是很快,父母也许是一直等待到现在。
“弟啊,这么忙吗?怎么这么久才回啊?”
“嗯,挺忙的,一直没停过,”陆洋说着,甚至能想象母亲这么着急的语气下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连忙就把话题引开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妈?吃饭什么的都正常吗?有没有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