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其实一直都是抗拒这样的方式的,这样传统的打罚,不应该出现在现代的教育模式中,就算他再怎么认可闫怀峥的能力和技术,再怎么期望能够跟随对方学习都不应该接受,就像他反感那些教授用本子用笔丢人,在手术室里严厉叱骂或是用器具抽手之类的动作。
曾经他也在陆洋的手臂上看到疑似打罚留下的伤痕,陆洋的态度非常闪躲,他一开始不敢置信,但现在越联想到吴航,越觉得这种情况其实比自己想的要多。
为什么他们愿意接受?
伴随着闫怀峥手里拿着折叠的皮带站起身,缓缓踱步走到桌边,江述宁看着对方严肃的神情和虽然平静却足以震慑人的气场,只觉得全身都紧绷着,一阵接着一阵的头皮发麻。
闫怀峥给了他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这种模式。”
折叠的皮带就像选择权被放在了桌面,黝黑色的革面闪着油亮的冷光,不用去拿都知道它厚重的质感和柔韧。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境地,江述宁在对方提出问题的时候,也同样在等着自己的决定。
“我不强求你。”
“我还是很想知道,”江述宁突然开口,“老师为什么一定要采取这种教导方式,都是成年人又在职场,有错处可以用绩效或者其他方式,为什么一定要冒着被投诉,被举报的风险,坚持要用这么传统的师徒模式来带学生?”
闫怀峥并没有因为他突然连环的质问而生气,语气还是一样的冷硬。
“那是你的上级,不是老师,你可以不接受这样的方式,可以去找你能够接受的老师,但这就是我的方法,我也不喜欢解释太多。”
能或者不能,只要一个答案。
“能就撑在桌子上,不能你现在可以离开,我就当你之前几次提过的要求都不作数,不勉强也不会记在心里,一切如常。”
目光深沉,像是沉在幽深古井里的水面,只有隐隐约约一丝月光的光亮,闫怀峥盯着他的动作,实际上心里也同样生出了一丝动摇。
他是否真的能够再次把握师生关系?
自己能不能再带一次徒弟?
会不会有一天江述宁也像曾经的吴航那样怨恨自己?
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吴航那样把所有的委屈都吞进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肯跟他说?
看上去沉稳冷静更有把握的人,其实心里也一样忐忑着。
江述宁几乎是咬着牙关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臂撑在了大办公桌的桌沿。内心依然在激烈地交战着,与闫怀峥一起,从疫情刚开始一同奋战在金山公卫的日夜,刚接手新院区时虽然忙得焦头烂额却配合得默契的时光,每一次为闫怀峥超强的医疗思维与能力和极快的反应与预判所折服的瞬间,不断地跟纪桐的话语,自己对吴航的遗憾交织交错,在心里蔓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