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面红耳赤:“你怎么不把你家资都捐了?我家里还要养妻儿,你反正没娶老婆是个光棍儿。”
开了几句玩笑,最后还是忍不住要说:“真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咱也愿意上沙场杀敌啊。但是捐了家资就一定到沙场上将士的手里?只怕油水全被刮在那些当官的腰囊里了!真敢好好对抗靺鞨的没几个!不然前一次汴梁之围,朝廷惨成那样?!上一位官家也够苦的。”
高云桐听着默然,对馄饨摊旁买米酒和醪糟的摊主说:“老伯,也给我来一碗酒。”
围着酒摊喝酒聊天的几个人看了高云桐凤栖他们俩一眼,继续他们的话题:“嗤,朝廷苦,官家苦,百姓就不苦?”
“百姓最苦啊!”几个人都喝着酒慨叹,“官家受辱,百姓受罪;官家辱一时也就过去了,百姓受的罪可要受很久咧!”
“欸,现在汴京那位官家怎么样?”树刺
“不怎么样,傀儡皇帝嘛,对靺鞨而言,会听话就可以。”
“听说这次没肯答应靺鞨的要求,所以才开战了?”
“谁知道呢!该听话时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又听。嗐,反正只要姓凤,痴的傻的、硬的软的……谁都可以当一当这个皇帝。”
“现在那位,原来是晋王吧?听说爱美人不爱江山,所以丢掉了皇位?”
“爱江山也没有本事爱,据说登基前在靺鞨两王面前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怂得不行。不如吴王。”
“是!不如吴王!”
“吴王有胆魄。”
“吴王不怕和靺鞨开战。”
“吴王未闻是个好声色的人。”
…………
人们纷纷说。
老百姓的言论,大多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
可又无从驳斥。
凤栖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起身把吃了一半的馄饨碗一放,说:“我饱了,我先回去。”
高云桐看了看她碗里剩的一半馄饨,实在觉得可惜。但见她已经气呼呼离开了,又唯恐她一个人遇到什么麻烦,只能匆匆付了铜钱,追了上去。
“老百姓的话,你别太当真。”高云桐在驿站追上她,劝道。
凤栖道:“这,就是民心向背吗?”
“民心,知晓真相肯定会晚。”他说,“但是非曲直总有公道,公道总在人心。”
“唉,我爹爹……”凤栖也觉得恨铁不成钢,“要是我是个男儿就好了!”
可惜要破除人们心中的固执念头,前路会难如上青天。
高云桐说:“世人但知武则天当了女皇帝,位置登顶,辉煌无限,却不知道她竭力保住身下的御座有多难!普天之下俱是敌人,儿孙臣民俱眈眈,无法后退,没有归路,不得不杀戮如麻,甚至必须废弃一切情感,把自己变作一座冰山!说实话,这是人间至苦,孤家寡人中的极顶。不如我朝的刘太后和高太后。”
凤栖有些颓然,默默地坐在驿馆的客房里。
傍晚递铺送来了新的蜡丸,她精神才为之一振。
高云桐当着她的面捏碎了第一颗蜡丸。
他自己先看完,然后把蜡丸里的帛书递给凤栖:“是我在河北的义军兄弟发给我的。温凌已然剑指汴梁,但这次渡河艰难,后方义军一直在袭扰,且不用城池,只用山脉,温凌不熟悉地形,也抓不到人,大军虽在前进,但是速度明显被拖慢了,死伤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