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方面很快又派了人过来,送了犒军的粮草,也说了些好话,但是送太子为质一事始终没有首肯,而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温凌:“冀王请设身处地想一想,太子是我们官家的独子,即便知道大王一定会以礼相待,也舍不得呀。”
温凌道:“是啊,你知道我会以礼相待,何必担忧呢?”
来使觉得跟这个蛮夷真是鸡同鸭讲。
温凌又问:“咦,章相公呢?”
“章相公身体不适。”
温凌冷冷道:“那可不行,章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要问你们官家要人!”
来使只能又不说话了,嘿然陪笑而已。
温凌最后问:“我还真有点搞不明白你们官家,句句不应,是他有决心能抗衡我了?还是他另外抱上了老粗的大腿,以为可以把我一脚踹开了?”
见来使面色很不自然,他冷笑道:“前此,我从析津府一路深入河东、攻破汴梁,是何等实力不用我自己吹嘘;如今河东河北都是我的,我不缺补给,不缺城池,不缺兵源,比上次更加强大;至于他以为我国太子幹不思能听信他的鬼话,也未免太不懂我们的勃极烈制度了,我们靺鞨举国上下的意思都是一致的,太子也不能挖我的墙角来与你合作。我劝你们官家还是早点与我合作,不要闹到难以收场!”
他一番威胁的话说完,心里是虚的。
晚间要招待来使,少不得酒肉歌舞,热闹非凡。
舞伎们满身都是热汗,旋转着跌落入汴京来使和靺鞨将官们的怀抱里。
温凌抱着一个漂亮的舞伎,面上笑得虽欢畅,其实却有些厌恶她身上的汗水味,抱了一会儿就打发她说:“给我拿点井水湃的凉酒和果子来。”
然后独自一个人在篝火边喝酒吃肉,看着南梁使节怀抱歌姬亦是一副尴尬无奈的模样。
在萨满鼓的间隙里,乐声停下来。
男人们和怀中女人调笑的声音显得大起来。
一片热闹里,温凌却感觉极其孤独。望着“哔啵”燃烧的篝火,身上是热的,心里却是冷的。与北卢、南梁打仗这两年,他第一次感觉到厌恶。大概是这种“不得不”、“下不来”而产生的焦灼、空虚和恐惧感。
突然,远远地听见琵琶声也只有在热闹的铃鼓歌唱间隙里,才能听见那清丽脆弱如滚珠落玉盘般的琵琶声。
他顿时如遇到远年知音一般,陶醉了片时,忍不住起身说:“我吃太饱了,去散散步、消消食。”
脚步不自觉地拐向凤栖所在营帐,四围哨兵层层叠叠,不敢离开半步。
他招呼都不打,直接揭开凤栖的帐篷门,目光睃了一下,寻找到了她的身影。
凤栖和溶月坐在一起,两张脸都落在不大明亮的烛光下。
凤栖的一曲应该刚刚结束,手还未离开琵琶弦,此刻瞥了他一眼,问:“咦,大王怎么有闲工夫来我这儿?”
温凌说:“你弹的曲子太动人了。”
凤栖道:“萨满的铃鼓声节奏铿锵,我的曲子很容易就被带偏了节奏,所以想着试一试能不能稳住心神,不被其他节奏影响。”
又问:“真的好听么?”
她微微有一点点笑意,颊边有隐隐的笑涡。
温凌一腔心思化成春水一般,不由也笑着回应她:“当然好听!余音绕梁,叫人心颤神迷。”
凤栖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还越来越会说话了!”
温凌只当她是夸他,愈发嬉了脸道:“我又没撒谎。”
凤栖收了笑,边转头调弦,边漫不经心问:“今儿又是汴梁来人?设宴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