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告诉孙天羽丈夫咳病在身,一旦遇上湿寒就会发作,浑不知正是她这一番叮咛,断送了丈夫的性命。
孙天羽此刻这番言语又故意说得含糊,竟似丹娘让他给丈夫泼的冰水。
白孝儒咳了一夜,亘在心口那股硬气直咳得荡然无存,人也灯枯油尽。
次日丹娘来探监时,白孝儒襟口淋淋漓漓满是咳出的鲜血,喉中只剩下一丝游气,仍在无力地咳嗽着。
牢里的囚徒受了孙天羽的吩咐,给白孝儒扇了一夜的风,此时血迹尚新,水迹却早已干了。
丹娘六神无主,只攀着木栅啼哭。
白孝儒听到声音,勉强开口道:“丹娘……为夫已经不行了……我死后,你即刻……改嫁……”
丹娘闻声犹如晴天霹雳,丈夫对妇节看得极重,如今子女尚存,怎会让妻子改嫁?
“相公!”
“听我说……”白孝儒费力地抬起手,“不论好贱……将杏花村卖了……带着英莲改适一户人家。白某无能……弱妻稚子亦不能保……你不必为我守节……无论作妻作妾均可。只是英莲……需得姓我白家姓氏……”
白孝儒思索一夜才说出番话的,孙天羽话语真假难辨,也不必去辨。
无论真假,他对丹娘的不轨之心已昭然若揭。
自己死后,家中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势必会为奸人所趁,不如趁早让妻子改嫁,虽然失了名节,但只要能保住英莲这根苗裔便足够了。
丹娘哭道:“相公,你怎么会说出这等话啊,莫非以为奴家是朝秦暮楚的女子?”
白孝儒忽然坐了起来,抓住丹娘的手腕,“答应我!一定要嫁!”那狱卒深藏祸心,言语间竟将妻子当成娼妓,必不会娶丹娘过门。
丹娘寻户人家嫁过去,多少有几分照应。
丹娘怔怔道:“相公……”
“一定要嫁!”白孝儒声色俱厉地喝道。
“……奴家知道了。”
“照顾英莲……”白孝儒喃喃说完,猛然捶胸叫道:“狗官!我白孝儒要到地府审冤!!让你们一个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狱中静默片刻,一个悲凄的哭声响起,“相公……”
白孝儒阖然长逝,尸体却还在牢中,只因案子未结,谋反大案非比寻常,若朝廷下令戮尸,狱方也好循令办理,因此白孝儒的尸体就草草葬在狱后,葬礼、坟墓一无所有,连那具薄棺还是孙天羽帮忙购来的。
白孝儒一死,阎罗望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才不担心上峰查询时责他审讯逼供,草菅人命,白孝儒发病而死,人证物证俱在,验尸也无妨。
更重要的是,他手边足足有七份印迹俱全的供词,都是趁白孝儒尸体未冷时印下的指模,这一下白孝儒勾结白莲逆匪谋反一案已是铁板钉钉。
更妙的是,白孝儒死前他刚刚接到刘辨机的急报,省府已经派谴干员急赴神仙岭,来者正是广东总捕吴大彪!
如果再拖延几日,就有的他头痛了。
现在白孝儒已死,只需打开大门,等候吴总捕头光临了。
唯一的变量,就是白雪莲。
想到那个女子,阎罗望就恨得牙痒。
对刑部捕快他终究不敢妄动大刑,这白雪莲恁的硬气,铁枷套颈,寻常人要不了三五天就再支撑不住,白雪莲一带十余天,竟然行若无事。
看她入狱第一天破枷断锁的威风,只怕再带月余也能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