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间,又不断有人陷入这里,接受虚假的提示,做着虚假的任务。他艰难提醒、艰难相帮,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到欺骗,在最终的那刻到来之时无力挣扎,最后被永远困在了此地。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保留着原本的记忆,可是那记忆也似乎在逐渐变得模糊。
他忘记了解一行的消失,忘记了自己的腿伤为什么始终好不了,他忘记了他原有的一些技能,因为那些力量使用起来越来越困难,好像已渐渐不再属于他;他也忘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因为他实在很忙,他总是尝试各种办法、尽可能去提示那些茫然间被拉入此地之人,他既要阻止他们触碰禁忌被石像影响、在此地新生的规则下成为解脱村人的替身,又要警示他们不要将注意力放在石像上,更不能相信这里的伪神。
只有直接战败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那个力量,他们才会有胜算。
只是,这些事情实做起来在太难了。
从来玩家们都是按着游戏提示进行的探索,谁能想到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扭曲?
他或许也渐渐被这里同化、沦为了近似副本之物的存在,他的行为受到的限制越来越大。
当他清楚的知晓了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他却已经无法正常地、直接地将这个真相告知陷入此地的其他人。
不断有人来此,又不断有人消失,他不断地去提示、去相帮,但没有人会相信这村中一个形似怪物的瘸子。
渐渐的,他被当做怪物,被敌视、被攻击,于是他只能更隐蔽地去做那些事。
他并非毫无私心的圣人,被误解、被伤害之时,他也同样会心生怨愤。只是有些事情他终究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不甘心,更无法接受。他不信这里只有唯一的结局。
或许也是正因此他才能始终保留着自我的意识。
只要还有事情做,只要胸中那一口热气还不散,那漫长的、孤身一人走过的时间,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难熬。
只是,在每一次的失败之后,看着越来越像怪物的自己,他还是会难以克制地生出一些力不从心之感。这个时候他便会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会失去所有属于原本自己的东西,真正沦为一个怪物,那么在他把最后一点回忆忘干净之前,就拿这柄陪伴他许久的配枪中的这最后一枚子弹给自己划上一个句号吧。
但紧接着他又会忍不住想,至少此刻的他还是清醒的,所以他还能再坚持一下。
纵然他一人已是无能为力,可说不定下一波前来的人能够看穿这一场骗局呢?
沈悠抬起头,透过打着缕、几乎遮住整张脸的头发,望见了眼前那张年轻的面孔。
闻澜衬衣上满是脏兮兮的血迹,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发黑。那些血有的是怪物的,有的是陆景声的,也有他自己的。他脸上还算干净,头发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自己胡乱揉过。
他总是这样随性极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闻澜在一群融合怪间从那个道貌岸然的医者手上夺走他仰仗的时间性,他们呼喊着庆贺胜利,这分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当此刻见到闻澜,见到他这个模样,沈悠突然觉得那段记忆又近在咫尺,仿佛昨日两人才并肩作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