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沈渺给李婶娘描述了小白鸭的样子,托李婶娘去外城找了几家大鸭场,才寻到的。
小白鸭虽在后世得了个“北京鸭”的大名儿,但实际上人家的一部分先祖是南京湖鸭。历史上顶顶爱吃烤鸭的朱家人,哪怕迁都北京都不忘将南京的鸭子带上,直接来了个南鸭北调。
相传便是明成祖朱棣将这种白鸭带到北京南苑饲养,之后又与北京的白河蒲鸭杂交后,才彻底成的北京鸭。
想想真实历史上,咱八百壮丁起兵从北打到南的永乐大帝声势浩大迁都守国门,这辎重车上还得捆几百只嘎嘎叫的活鸭,也怪好笑的。
宋朝因漕运海运兴盛,如今这小白鸭还叫金陵湖鸭呢,前几年才由南边的商人千里迢迢带到汴京,起初因白鸭漂亮还当宠物卖,此时还只有少量几家专门养鸭的鸭户人家有养殖一些,数量稀少,每斤还比麻鸭贵五文钱。
沈渺为何就看重这小白鸭呢,单看人皇帝搬家都非要带上这鸭鸭便知道它一定有优势了。
小白鸭在金陵是用谷壳和蚯蚓虫子喂养的,不仅肥嫩多肉口感好,它还长得快、体型大,肌肉丰满、羽毛白皙,它那么漂亮还不矫情,不管是南边暖和的天气还是北方干冷的气候都能适应。
从里到外,都赢了那长得灰朴朴顶个绿帽、肉少还老的野麻鸭子不是!
不比烤鱼货源充足、草鱼也便宜,汴京城养这白鸭的人太少了,每每听有些食客抱怨烤鸭太少连着好几日买不着了,眼瞅着接预定也供不上,沈渺便渐渐生出自个养的心思。
她之前便开始让李婶娘收小白鸭的鸭蛋了,有多少收多少,再让李婶娘家那些爱抱窝的老母鸡来孵蛋,如今已出壳十几只了,但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自己院子里家养,也养不了多少。
沈渺在冯家做了几回饭,又攒了好些金子了,白白藏在地窖里不安全还没利息,不如拿出来买地、养鸭,开自个的养鸭场。
一家餐馆想壮大,必须要有自己稳定的肉源地。上辈子沈渺也承包了一个小山头,弄了个养猪场,专养跑山黑猪,产出的黑猪肉除了供应自家几个饭馆,还能做成腊肉、腊肠直播售卖,她还弄了个年猪预定,从小猪便开始订出去,让客人自个挑,再在猪耳朵和猪背上盖章,写明“某某的猪”,隔年猪长大了再帮忙屠宰发货,生意极红火。
肉源稳定,菜品便不会因肉质问题出现品控问题,能长期稳定客流,名声和招牌会越来越响。
听闻樊楼便有自个的羊场、牛场和猪场,占地十几亩,养了几千头。
沈渺不敢自比樊楼,也没此等钞能力,但为了烤鸭弄个小规模的鸭场还是能行的嘛。
风拂动了她的衣衫,让她从鸭场的畅想中醒了过来,她瞟了眼提起郭家神色变得有些小心的谢祁,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好奇,于是先走下缓坡,听着脚下衰草随之发出断裂之声,她压低声问那白家媳妇:“那郭家隐匿的田地既然已归官家所有,凭什么还能使坏不让你们租种?租种官田的人他们都敢闹,不怕官府追究怪罪么?”
白家媳妇也小声地跟沈渺说明原委:“郭家不好惹,他们便住在陈留镇呢,镇上那占了整条街的便是郭家宅子。官家下旨清丈田亩,他家隐匿的四千顷田地全都被登记在册,要多交好多好多税呢!于是他们家便将附近村里一些薄田、山田、塘田都舍了,充作官田,听闻在官家跟前还换了个不错的名声呢。
但他们舍了这么多田,便如自家割了肉,明面上不提,哪能不怀恨在心?
村子里有个刚搬来的外姓人不听我们本地的劝,不信邪,跟官府租了这片田和水塘,想着养鱼种稻发家。他却不知,那郭家人在上游还有一大片田呢!他们家一到抽穗的时候便将水截断,那外姓人先去郭家讨说法,被郭家的佃户打得鼻青脸肿,他又报了官,官府来了人,郭家人却已接信,提前将水通了,死活不承认。但等官府一走,他们又故技重施,还偷偷往这池塘里投鼠药,毒死了一大片鱼。那家人没证据,又耗不过,一年下来精疲力竭,鱼死了,苗枯了,去年那家男人欠了一屁股债,便在梁上吊死了。”
沈渺睁大了眼:“都闹出人命了?”
“可不是,若不是我们白家全族十几房人家聚居在此,人多势众,每到夏日水少时,我们全族都合起来守在水渠上游,几乎彻夜轮班不眠,我们白家又将铺子开到了汴京城,有了些能耐,那郭家人才不敢欺负我们,否则他们只怕连我们也想要赶走。估计便是打着等田荒久了寻机占回去的心思。”
谢祁听得脸惭愧通红,他明明姓谢,此刻却也觉着无地自容。
沈渺立即打消了租买这地的心思。
她也是“外姓人”,争不过这阴损的郭家,还是另外寻地吧。她便托白家媳妇帮她留意些,她专门要连着水塘的地,鸭子是水禽,需要充足的水源。
白家媳妇点点头:“回头俺让俺男人帮沈娘子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