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书虽贪吃,但之前跟九哥儿出门,在外打尖住店都是他忙活,因此与人交际的胆子早都练出来了。
随九哥儿出门,他还要替九哥儿管大半钱财呢。毕竟九哥儿常遭人骗,有时街上有人卖身葬父,他见人哭得凄惨,便想着施些钱财,谁知那死了的爹立即便跳起来,劈手便抢他钱袋子跑了。
还有什么跳河要寻短见的、遭人拐了没路费归乡的、被后娘虐待出走的可怜孩儿……被骗得多了,九哥儿也警惕了起来,但之后他又能遇上更离谱的。所以他便养成了习惯,出门给砚书管一半钱,这样自个被骗光抢光了钱财,至少砚书那儿还有些能用。
砚书遇上今日这样的大好事儿,也不小气,他一人取了一块碎银子打赏,喜得那几个报喜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吉祥话好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出来。
等送走了那些人,街坊邻里也进来恭贺了。
谢祁一下便淹没在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巷子里的婆婆们、婶娘们拉着他上看下看,还有几个老婆婆拽着他的右手不放,还要用另一只手摸他的发髻,说是要蹭蹭谢祁好用的头脑和文气好回家传给自己的孙子。
谢祁被街坊们蹂-躏过后,连头发都乱了。
曾家阿奶还惋惜道:“若不是你要与咱大姐儿定亲了,我真想把侄女介绍给你。我那侄女虽不及大姐儿能干,却也不差的。”
谢祁脸红,但坚定地摇头道:“多谢曾家婆婆,我只愿娶沈娘子为妻。”
沈渺听得也脸上发痒,毕竟婶娘们立马又一哄而上围着她,问她什么时候定亲什么时候成亲,甚至连生孩子的吉日都推算出来了。
其实,沈渺如今都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好似一夜之间,巷子里每每家每户都知晓谢祁要与她定亲之事了。
她问顾婶娘哪儿听来的,顾婶娘说是李婶娘说的,问李婶娘哪儿听来的,李婶娘反问道这是好事儿啊,怕什么!谢家这么好!
话虽如此,但到底怎么传出去的啊!
沈渺每日进出巷子都要被人打趣,脸都笑麻木了。偏偏九哥儿的魂找回来以后,对这些“流言蜚语”很乐在其中。人家看到他便说恭喜恭喜,他便也笑答同喜。有人说你也是好福气啊,大姐儿这么能干,他自然而然地接口道是他高攀了才是。有人问那你们何时成婚啊,他也会笑言届时一定发帖子给您。
回答得滴水不漏。
但回了院子里,他又是那个与她对视都会脸红的少年郎了。有时候趁着没人注意,沈渺不过轻轻拉过他的手握了握,他便能立刻化身煮熟的虾子,从额头红到胸口——沈渺当然没看见胸口,只是他整个脖子连同锁骨上都通红,她便也合理猜测。
越是这样,她越喜欢逗他。
有时候院子里没人,她偶尔会从背后抱他一下,很快又跑开,然后九哥儿那一整日都会神思恍惚到撞柱撞门绊脚,可好玩了。
以好茶、好点心送走街坊们,沈渺又让唐二、阿桃带砚书进灶房吃烧麦去,别瞎凑热闹了。顺便让福兴去古大郎家把几个小孩儿都叫回来。
院中一时只剩她与谢祁。
风都安静了下来。二人相对而立,沈渺见他发髻都被大娘们摸松了,便上前抬起手,想将他毛躁的碎发抚平,谁知,谢祁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去。
他像抱着麒麟时一般,微微弯腰,低头,将下巴抵住她的肩头。
沈渺张开手臂回抱他:“真好。往后定会越来越好,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艰难的。”
“原来我也有被上天眷顾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烧麦的味道,喃喃,“先前我很担忧自己会拖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