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宛娘见她这般迅速藏钱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下彻底放心了。她牵着马,与沈渺道别:“那我便走了,日后作坊若有什么事,我会托人送信回来。沈娘子,祝你开年生意兴隆……再会了。”
崔宛娘背光站着,身影莫名瞧着有些孤独,沈渺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过,上前抱了抱她:“崔娘子,你一路也要保重身子。”
崔宛娘被她这温暖的怀抱一拥,只觉心头一软,愣了好一瞬,才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渺的背:“多谢,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出了铺子,利落地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沈渺送她到铺子门口,一直站在原地看她策马前行,直到过了桥再看不见了,才转过身去,结果就吓了一跳。
谢祁站在后堂与前铺相连的那道门上,他头发才半干,没有全束起来,湿湿的发落在脸颊边与肩头,正倚着门框含笑望着沈渺,抱着胳膊也不知默默地瞧了多久。
“吓我一跳,你怎么不出声?”沈渺斜他一眼。
谢祁无辜地耸耸肩:“是济哥儿唤我来的。”
沈渺不和他贫嘴,她怀里藏着六百贯呢,如今只想赶紧回屋悄悄拆开看一看六百贯的交子是何模样,再看看要去哪个钱庄兑钱。
“你去吃吧,等会凉了。”沈渺走上前,摁住了他的手臂,把人翻过来转了个向,便推着他往院子里去,随口便唠叨道,“头发怎么不烤干了再来?一会儿你去炕上烤头发去,别出来吹风了。”
谢祁那么高大的一人,被沈渺推来推去也不反抗,还弯着眼笑得春风拂面一般,只会乖乖应:“好。”
真好啊,他心想。
被痛苦狠狠地冲刷过终究又站了起来,崔家阿姊如今看着过得不错。这便足够了。
他装作不认得。
嗯,他本不应认得汤郎君。
沈渺一把九哥儿摁在板凳上,给他手里塞了两片吐司夹蛋,让唐二给他倒一碗汤来——九哥儿不喝纯牛乳,她心里都记得。
谢祁坐在树下,手里是温热喷香的食物,眼前是忙碌又活泛的沈娘子,风静静地吹来,檐铃叮当响。
他幸福地垂下眼,咬了口葱香烤馒头。
嗯,好吃。
大内,福宁宫中。赵伯昀手里抓个卷着饼的烤鸭,正俯身端详谢祁的卷子。
谢祁的卷子两尺七寸长,平整地摊在他的御案上。
且不说这文章写得如何,单单是这卷上的字,便让赵伯昀服气了——那么长的卷子,全文千余字,没有打格的痕迹,每个字都是方正工整的小楷,写得端正有力、无一字涂改。
便是刻印出来,都能当活字印板了。
孟庆元的字,虽是甲榜第二名,就已不如谢祁多矣,他的字一看便是为了科考练的,工整清晰,却刻板得没有灵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