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轻轻捶了捶地面,站起身来。
他拍掉了手中的泥土:“是啊,欣慰归欣慰,就是很不爽。”
刘盈深吸了一口气,不满道:“我自己开着大大的挂,身旁都是如萧伯父和阿兄这样的千古留名的人杰国士,麾下精锐所向披靡。以我的本事,别说小小的中华,就是统一全球的功绩,都唾手可得!”
全球?什么球?赵佗又听不懂了。
刘盈重重拍了拍树干,从树冠上洒落的光斑仍旧一动未动。
人力无法轻易撼动巨木。
“可我再厉害,也不能让北大荒瞬间变成北大仓,不能让百越的丛林瞬间变成沃土。”刘盈粗粗地喘口气,不悦道,“近一千五百年后的明朝,云南的低纬度高原才勉强开发完毕;到了清朝,云南才初步实行改土归流;新中国都在扶贫了,还要从山里去寻找刀耕火种的原始部族扫盲……”
至于岭南,别说现在是原始丛林,那片土地地形稀碎,只有沿海有平原,平原还年年遭遇台风,海水倒灌,土地盐碱化,连现代都很难顺风顺水地种一年地。
后世人惊讶百越兵团居然嫌弃一年三熟的沃土,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因为老秦人蠢,而是因为我们的先祖,真的需要一两千年,才能初步将这片连刘盈都晃不动的巨木全部砍掉?
后世人对先祖皇帝功绩的认可,基本只在于开疆扩土。
还未弱冠的刘盈茫然发现,自己还未当皇帝,恐怕开疆扩土的功绩就已经到了头。
他再厉害,也不能抹掉那一千两千年的时光,直接去吃最后一个能饱腹的馒头。
这次平叛之战,刘盈势如破竹,却一直不怎么开心。
疆土总是一个统一王朝比一个统一王朝大,已经开垦的田地总是一个时代比一个时代多。
刘盈满身外挂,身旁也是人形外挂汉初天团,却站在了披荆斩棘的先祖的最前端。
这里是大汉的开端,是汉民族的源头,是后世无数汉人凝望的最远处。
“如果我看不到这么远,我就能像所有穷兵黩武的皇帝一样,只管开疆扩土,功劳记在史书中,记在历代疆土扩张的历史图册中。至于‘过’,只要我看不见,只要大汉没在我手中亡了,便可以不关心。”
“我多希望自己更狂妄,更无知。”
刘盈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不甘压在心中。
他转身看着赵佗,赵佗已经呆若木鸡。
刘盈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大得赵佗脑袋死机,变成了木头脑壳。
“好好干活。比起对南越一无所知的大汉,已经在南越扎根,征服滇国岭南的你们,才能更快推行南越的开发。”刘盈语重心长地鼓励赵佗,顺便把手上的泥擦在赵佗的肩上。
赵佗看着刘盈在自己肩头擦手,终于从痴呆中回过神。
“建造城池,开垦田地,教导他们中原的文字和度量衡……哦,史书记载,是你最先将农耕和铁制农具引入岭南,结束了岭南的‘刀耕火种’和‘火耕水耨’。你的担子很重哦。”刘盈擦干净了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脸,“好好干活,有了城有了地,我才能攻城略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