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浇灭了凶猛的火焰,苍苍雨幕下,是一片焦黑的废墟。
裴瑛站在雨里,浑身都雨浇得湿透。
“快,快,快救人!”
兰陵的守卫后知后觉地拥了上来,裴瑛脚步轻动,身影便彻底消逝在磅礴的雨幕里。
裴瑛并没有离开,他隐在暗处,看着长安的使者收敛那具被烧得体无完肤的焦骨,扬起送葬的白幡,一路嚎哭着上路了。
此日的三日之后,大雨停歇,明亮清澈的日光照在潮湿泥泞的土地之上,等待土地渐渐干燥,兰陵县令遂走水身亡。
——
六月初,微雨。
头好疼。
一阵直奔头脑的疼痛瞬间让裴明绘醒了过来,她抱着头,在榻上缩成了虾米,又过了好久,她急促的呼吸才平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屋外淅淅沥沥缠绵不休的雨声。
下雨了?
她心里疑惑,起身随意穿上绣履,走到窗边,双手推开窗子,那细密的雨粉被微风裹挟着一同扑在她的面上,这份夏日清凉的潮湿随着她的呼吸,让她稍稍清醒了些。
窗外小庭院的花草树木尽情地在温柔的雨水里舒展着身躯,而夏日的闷热也在此时荡然无存,裴明绘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潮湿。
“小姐,仔细着凉。”
聂妩抱了斗篷来仔细给裴明绘披上,又将兜帽给她带上:“辎车已经备好了,摘月楼那边的宴席也备好了,想必如今客人也都到了,等会要不要叫辎车快些?”
“不必。”
大大的兜帽自头顶遮下来,将裴明绘的脸挡住了一大半,只露出愈发清瘦的尖尖下巴与那张几无血色的唇。
“左右我是主人,我不来,难道他们就会走吗?他们可巴不得我上去给他们送钱呢?就叫他们等着,让他们知道,这天大的钱也不是谁都能要的,再说了,让他们轻易得了这笔钱,他们就未必会给我轻易办这件事了。”
“更衣罢,时候却是不早了。”
“诺。”
聂妩应道,她走过去为裴明绘更衣梳妆,可是她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是有话想说,裴明绘见她欲言又止,遂道:“怎么了?”
“小姐的行为怕是太过明目张胆了,这般帮着丞相对付御史大夫,不怕惹恼了他吗?”
裴明绘冷笑一声,抹了胭脂的唇翘起一个挑衅的弧度:“他恼了又怎么样,我已明白告诉他了,我这人无依无靠的,因着过去的那些冤仇,若不寻个大的靠山,早就没了活路了。他若想我帮他,倒也不是不行。我这个人现在没什么野心,就是谁赢帮谁罢了。”
聂妩点了点头。
裴明绘跪坐在镜台上,将耳垂上那只明珠打造的耳珰摘了下来,从妆奁里取出那耀眼的翠羽金耳珰:“再说了,他恼了又怎么样,他若是真有本事,就杀了我。可杀了我,他就能顺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