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是那人的弟子。
江曜推拒不下,只得接受,而接管了水月门后,更好一头扎入了各类事务之中,少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世人皆传曜帝尊上心怀若谷,平易近人,只要遇上,哪怕是毫无灵力的,最普通的百姓的不公之事他也会一管到底。
但是只有江曜自己知道,是他自己不想让自己闲暇下来,所以才在手头的正事做完之后,一定也要给自己找些其他的事情来处才好。
他怕一闲暇下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抹仿佛能照亮天地的赤红。最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进入深度的修炼,不敢让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因为他会不由自主地梦回小时候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梦到自己被无视,被凌辱,因为出身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醒来之时已是满头大汗。而当他在噩梦中惊醒,下意识地想要在身旁去寻那令他安心的人,却是一场空。
他好像在十四岁那年才真正迎来了所谓人生的开端,那之后他度过了有他的十年,又度过了一个没他的十年,时光磨砺出了他的坚韧,岁月的苦酒酿得醇厚却又越发清透,后来他终于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与人谈笑自如,就算偶尔有人不小心在他面前提及那人,他也不过微愣瞬息,便很快能将那些情绪藏于眼底。
只是,世人也皆知,除开公务,曜帝尊上一年之中也总是有两个时候不在中域的。一是年关将近之时,他会回到天鹤城,回到那个早已成为东域庞然大物的江家,与族人一起放飞一盏天灯。
二是每年深秋之时,每到临近当初那场决战的时日,曜帝尊上都会将手头的所有事务暂时交于角沧尊者和毕月尊者,孤身一人前往帝壑,通常一月后便会归来。
而每当那时,其兄妹也会伴其身侧。
「其实你每次来的时候,也不用总板着个脸。」看着江子墨那张总是一个表情的脸,江曜突然转过头,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我只是来陪陪他,又不是来吊唁。」
江子墨和江月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轮流来陪着他,似乎是生怕他悲伤过头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
江月白倒是还好,偶尔也会与他说笑两句,但江子墨每次一来,都是和他无言相对,二人几乎就是这样坐上一整月,江曜自己倒是耐得住寂寞,但也不知江子墨为何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烦闷。
「十年了……」江子墨转过头,眸中微微倒映出江曜的模样。
「是啊,十年了。」江曜低笑一声,指尖轻触空气中那星星点点,如蝶翼一般的火光,
「有时候我总想时间过得慢些,但后来又觉得,这日子过得快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这样,等再见到他的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
他对着江子墨微微一笑,无比沉稳的脸上霎时间又露出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江子墨有些无言。自那场惊世之战后,玄帝再未曾出现于人前。幽荧消失,帝壑降世,哪怕作为当事人的江曜什么也没有说,但帝壑中逸散的恐怖火元素却仿佛彰示着一个猜都不用猜的事实。
玄帝与曜帝之间的感情在大陆上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虽无人会刻意提及,但也都是心照不宣。这么多年,谁都知道曜帝尊上一直在等,但事实上,包括江子墨本人在内,似乎都对这个结局抱着悲观的态度。
在当初那场战争中,曜帝尊明明甚至连死在他面前的灵士都能复活,但世间却再不见玄帝。其中的原因,没人愿意去细想。
「他会回来的。」江曜突然笑了笑,低声开口,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盯着眼前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深壑看了一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叹口气,脸上出现了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