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鸟的双翼垂下来,他喃喃道:「羡泽丶我们回家了吗?」
江连星不知道自己该坐着还是该站着,他有些局促的用衣袖遮住手臂上的伤口。
他想要离开屋子,但又找不到由头。
靠窗的榻上,华粼师兄正趴在羡泽怀里,双脚还赤裸的踩在脚踏上,低声听着羡泽讲前前后后的始末。
他听到自己曾被魔主吞在腹中,几百年死去活来不见天日,手臂圈紧了羡泽的手臂,仿佛只有羡泽的体温,才能让他远离那些夹杂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随着后来羡泽讲到她吃掉江连星,也毁了魔主的妖丹,他才从羡泽臂弯中微微抬起脸,露出一只红瞳盯着江连星。
华粼闷声道:「但,那魔主还是没死?把他放在宝囊中,他说不定还会日渐恢复伤势——」
羡泽:「是,所以等回到蓬莱之后,我要看看地下的牢笼能否囚禁他。」
华粼摇摇头:「他绝不可信,只要不死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逃脱,要我说最好的办法还是杀了——」
江连星没忍住,开口道:「你说的事,羡泽也知道。」
光说是杀了师父,却没想过对羡泽而言,过去几百年陪她的人,只剩下这么唯一一个,若是葛朔也不在,对她而言是多大的怅然与难过。
华粼转脸看向他,又看向羡泽,嘴唇抿住没有说话。
「那最起码也杀了他。」华粼手指指向江连星。
江连星一僵。
神鸟们陪伴羡泽几百年还都有些幼稚,更何况华粼这样重生后不过长了十几年的小小鸟,他说话做事,一向是傲气又天真,道:「他对羡泽已经没用了不是吗?羡泽都已经让蓬莱现世了。」
江连星垂下头,却将馀光看向羡泽,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羡泽一侧的面颊和耳朵,还有午后的光晕下低垂的睫毛。
她脸上漾起了一些不咸不淡的笑,摸了摸华粼的金发,岔开话题道:「我在想要不要给你换个名字。当年魔主分身顶替你,编出了这个化音的名字,如今让你用着这两个字,总觉得对不住你吃的那么多苦——」
华粼眨眨眼:「可我很喜欢。我的羽毛很华丽,又如水面波光粼粼,羡泽给我取这个名字时我就很喜欢。而且羡泽不是说,当时那魔主分身只是说的含混,最终定这两个字的不也是你吗?」
「可是……」羡泽皱眉。
华粼:「还是说羡泽觉得不好区分?羡泽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死了五十年的人?」
他目光不遮不掩的看向江连星。
江连星别开脸。
小鸾鸟笑了起来:「我倒觉得这样也不错。他占了我的模样几百年,我便占下他的名字。往后羡泽再说起这两个字,只会指的是我,再也想不起那个人。」
羡泽愣住。
华粼昂首道:「他的存在,也让我抹掉一回,不好吗?」
……
这院落有些像他们之前的格局,羡泽将这两个浑身是血丶狼狈不堪,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的家伙赶回两边的侧屋里去,让他们收拾一番,好好睡觉。
江连星摸了摸自己沾满海水的头发,身上还有之前在地牢被毁了眼睛耳朵的血污,还有刚刚被华粼割开的袖口,手臂上的伤口正在缓缓痊愈。
确实他闻起来就跟晒干的海带一样了,怪不得羡泽让他和华粼赶紧去洗洗澡……
江连星脱去那已经泡了水又弄干然后再泡血的脏衣服,迈步走入浴桶中,他感觉这浴桶有点熟悉——很可能是明心宗当年搬家的时候,连以前弟子院的浴桶都带过来了。
只不过他现在迈步进去,总感觉浴桶比之前小了一圈。涤尘诀用了那么多回,能洗个澡反而成了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