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哥哥是个爱干净的家伙,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气。
和竹林一样,像冬天初雪砸进被窝的味道,有时候沾染厨房的焦糖味,这样的人总是看着食谱研究螃蟹的新做法。
弥生是喜欢干净的,是爱美的,是喜欢依靠别人的。
是胆小的,是最懂得爱人的,是……
太宰治的手终于从弥生的胸口移开,动作带着一种呆滞的机械,他的手指指节碰上弥生的面庞。
太宰治忽然感到一种恐惧。
没有灵魂的躯体和正常的躯体有着微妙的不同,哪怕怀里的人刚失去呼吸不久也是一样。
他仍是温热的,仍有着玉一样的身体,你却清晰觉得自己被拒之门外。
“阿治喜欢螃蟹?”
“早上吃了饼干再读书吧。”
“我相信你呀,阿治最聪明了。”
太宰治的绷带早就散落一地了,那是哥哥痛苦和慌乱中扯下来的。
“……哥哥?”
太宰治轻声喊道,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么笨。
我的哥哥把我丢掉了。
太宰治第一次见到弥生的时候,弥生就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他看起来游离在那场虚伪的葬礼之外,所有人掉着眼泪,所有人隐晦地出演。
可是弥生站在那里,好像真的有点难过。
那时候太宰治想,要是这个有点奇怪的人能成为自己的伴读就好了。
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看起来和这个精心装点的窒息玻璃瓶不同。
弥生第一次在太宰治的袖口绣东西的时候,太宰治揣测过他的用意。
是真的在乎我吗?是真的爱我吗?是想要谋求我的好感吗?
是真心吧。
等小螃蟹爬上他的衣服,太宰治心底带着隐秘的快乐和不安。
是真心吧。
很多次,太宰治把额头贴在弥生的怀里,耳朵贴着弥生的心跳,窗外大片叶子在雨滴的空隙间惊慌地闪躲着,屋里的小人数着哥哥的心跳,等待下一声惊雷。
门外有人走来走去,木屐踩在地板上哒哒地烦人,茉莉花开了,又被雨打湿淋透,没有生命力地依附在叶片上。为了确认弥生的爱,为了确认弥生的活力,这样贴近的动作太宰治做过很多次。
很多次……
太宰治已经习惯,耳朵贴着哥哥不强劲的心跳,盘算着天气,盘算着未来,盘算着冒泡的小心思,盘算爱。
什么也没有了。
织田作之助:“太宰!”
太宰治转过头,弥生在他怀里安静躺着,才渗过血的耳朵贴着太宰治的心跳。
太宰治:“怎么了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你要去哪?”
太宰治:“嗯,回家吧,我和弥生先回家了。”
毛骨悚然的悲哀爬上脊背,织田作之助忍不住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弥生说……你……”
太宰治:“好了,我们先回家了。”
我不想听到弥生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