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彧仿佛早已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的回答:「刘洪会招待他们入席,放心,我这车很快的,今日北衙开道,贺我时彧新婚,长?安城内畅行无阻,等到他们吃完席,我们便已经回去了。」
他一定要?在长?安城内摆上三天的席面,让天下人都眼睁睁看着他,成这个婚。
他就是要?举世瞩目,让所有人都知晓,沈栖鸢是时彧的结发之妻,骂他离经叛道,骂他道德沦丧,骂他行如?猪狗,无妨,他们只能干骂着,却没有半分能力阻止。
时彧喜欢这种操控一切,让别人看不惯,却又无计可施的感觉。
就如?同在战场上,那些北戎人也曾对着他骂干了嗓子,骂到最后,仍然偃旗息鼓,被他打得血流成河,没有还手的馀地。
沈栖鸢没有明白时彧的想法,当?花车在时彧部曲的陪同下,声势浩大地驶出?这条深巷,走向长?安的主街时,那街道两?侧已聚拢了无数长?安百姓。
白眼示之,唾沫啐之,更夹杂无数议论声。
「真是伤风败俗,大业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人……」
「刑不上大夫,礼法教条都是给普通老百姓准备的,有权有势的就不用守吗?」
「光天化日,一点都不害臊!这姨娘和?儿子搅在一起,不伦不类,有伤风化……」
一道道难听的声音冲入耳膜,刺耳到沈栖鸢都不忍再停留。
在乐营时,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
但他们攻讦时彧的时候,沈栖鸢还是会难受。
他是大业最出?色的将军,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奔波在疆场上,大败北戎,迎回了和?亲公主的尸骨,签订了让北戎退兵休战,远走北海的盟约。那个时候,他还是他们交口称赞的英雄。
英雄,不过婚姻自专,就要?忍受如?此唾骂吗?
为什么??
被时彧握住的那只皓腕细细地颤抖。
沈栖鸢很想辩解,不是那样。
或许一开始,她的确曾把自己视作过时彧的姨娘,可在那个少年叫破她的想法之后,她便再也不敢了,连她自己都深知,在那时,她从未真正踏入过时家的大门。
时彧握住了她的手,那股稳固的力量,也制止了她的举动,沈栖鸢侧目,时彧终于也偏过眸。
「阿鸢,你怕不怕?」
沈栖鸢一点儿也不害怕。
其实她心中那叛逆的火焰早已熊熊。
做一点与举世为敌的事,竟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快意。
她唯独在意的不过是时彧。
但又想到,他们就要?离开长?安,在离开长?安之前?,能看到这番盛景,在所有人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记忆,大抵,也不枉了。
不枉来这一遭。
如?此想来居然也感到了一丝坦然,格外自在。
从前?,沈栖鸢在琴技一道上追逐平和?中正的技法,和?物我两?忘的境界,可她的琴始终差了青田县主一点儿,这一点,便是在心境上。
能教养出?时彧这种孩子,青田县主应该,也是个心性?洒脱,从来不会以?心为形役的潇洒女子吧。
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拿别人的看法来惩罚自己,面对内心最真实的欲望,不必掩饰,也很好。
沈栖鸢摇了下头:「很多时候,我都比现在要?怕,伯爷战死的时候,我怕我无所依从,离开时家的时候,我怕我无处可去,后来,你又上战场的时候,我怕……我失去你。熠郎,这么?多可怕丶让我害怕的事情我都经历了,现在再看,一点人言,又何?足畏惧。我想与你并肩一道的决心,能攻克世间万千阻隔。我不怕了。」
时彧勾唇:「我今天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论我们离开长?安前?往何?处,流言蜚语都将伴随我们终身。我没有能力让你一辈子都听不见这些话,除非将你关起来,但我不想那么?做。我知道,你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脆弱,你是个刚强的小娘子。与其一生藏头露尾,不敢张扬于人前?,不如?向全?天下宣告,我们就是要?做明媒正娶的夫妻,谁也没有权利阻止。」
沈栖鸢悍然道:「对。」
时彧与她十指相扣,修长?的五指滑入沈栖鸢掌纹之间。
花车驶向长?安的腹地。
沿途的议论声仍在耳畔不停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