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亲人即将逝去的时候,他才感到一阵悔恨折磨着自己的心。
他一直难以做到像他的女孩一样,直接而大声地说出自己的爱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更愿意主动表达的那个人,每次看到他都是那样的热烈纯粹,这或许也是他被她吸引的缘由之一。
但他很快放下了这样的想法——她吸引他的地方太多了,一见钟情的发生本身也许没有任何道理,但他总能在认识她之后不用思考就想到她有多好,又很难像她那样直白地说出一句喜欢。
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只会造成更多的遗憾吧。
“我也应该早些对您这样说的,”卢西恩颤着声音开口,“我以前并不知道您的存在,但我一直能感觉到您对我的关心,如果您有希望我完成的,我……”
“不,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也不希望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成为压力,”床榻上的男人轻轻摇头,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了然地笑,“如果说一定有什么,我希望你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要让自己遗憾下去,勇敢说出你想说的,这应该算作是来自长辈的祝福吧。”
说到这里,男人唇角弯起苦笑:“真正见到你之前,我没想到你和我的性格这么像。”
一样的会被那些发光的灵魂吸引,一样选择留在自己想靠近的人身边,也一样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大胆表达爱意。
“如果您希望我像一个梅林那样得到血脉赐福,我……”卢西恩沉默了一会儿,他认真思考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让对方放心,或是那些更适合告别时说出的语句,却一时间得不出明确的答案。
朦胧间有种后悔,却不知道那份后悔具体通向哪里。
想到最后,卢西恩才悲哀地发现自己对这位父亲算不上了解:“抱歉,我不知道我还能为您做什么。”
“你已经做了很多,看到你平安地长大,就已经足够让我欣慰,”那道温和的声音更加轻微了,卢西恩恍惚看到那人胸口处有鲜红花朵绽放,“我接受传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死亡本身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重新进入轮回,直到再度相遇——接受死亡本身,才能真正使用与死亡有关的权能。”
“您已经知道……”卢西恩怔住,却见男人已将双眼合拢,右手微抬,用最后一点力气寻找着什么。
“被视为信仰的神明不一定正确,诞生于地狱的也未必错误——不必担心这些了……你母亲呢?”
卢西恩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对方正在寻找的人,转头看的时候却发现北境女王已经卸下那件沉重的铠甲,露出铠甲中穿着的兽皮短裙。
这是北境女子最常见的打扮,她也很少在除了自己家人以外的人面前恢复自己原本的样子,正如她在兄长出了变故以后就一直把藏在厚重的铠甲之下,着意隐瞒北境王者真正的身份。
女王向卢西恩笑了笑,眉间染了倦意,卢西恩张口想说些什么,干涩的嗓子却已不再允许他说出哪怕一句安慰话语。他沉默地走出卧室,正想走出冰王宫,一块半融化的冰从天顶坠下,落在他的脚边。
卢西恩抬起魔杖将它推远。
本是晶莹剔透的冰王宫早已因融化而浑浊,墙面和雕塑也不停往下滴水。全无原本模样。用不了太长时间,这座王宫就会彻底融化成水,仿佛它从不曾在大陆上存在过。
魔杖尖端升起一团黑雾,很快凝结成亡灵先知的模样。
“又要打架了么?”柏斯图拉慢条斯理地拿起自己的新武器——一枚用地狱魔金炼成的智慧之眼。
待看清眼前景象,亡灵先知惊呼一声:“父神啊,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说该来的总会来,但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吗?”
“这果然是那个存在想看到的——让北境的一切像冰王宫一样,在大陆彻底消失?”卢西恩蹙眉问道。
“冰王宫啊,从北境初建就存在的建筑,我们一直将它认定为神的赐予,只要英雄的血液还在流淌,王宫就不会消失,”柏斯图拉语气讽刺,只剩白骨的头颅轻轻一摆,随手在自己和卢西恩身边放了个魔盾,“那个至高无上的家伙为了抹去父神的最后记录,不惜改变北境和大陆其他地域的语言,让我们在此之后许多年都无法和对方交流,只能孤独地留在这里抵挡恶魔。他选择冰为我们搭建城堡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吧——冰融化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不会留下哪怕一丁点关于父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