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姐姐,”卢西恩喃喃地说了一句,到了此刻,他才在两年跋涉过后第一次找到回家的感觉,“我做到了……”
“我知道的,小卢西恩,”赛丽娜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些,微弱的哽咽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你瘦了,怎么会虚弱成这副样子?”
“需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这样一支队伍想要瞒过博鲁赫是件很困难的事,哪怕有了丹特城领主帮忙遮掩也不能保证安全,”卢西恩将身体站直,“我没事的,只是在进入博鲁赫域的这段时间很难睡过去,有些累了而已。”
赛丽娜沉默了一会儿,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里闪过了然。
“那可真是不怕她——不怕我们会担心,”她低声抱怨着,很快转开话题,“艾达姐姐两个月前就来了,她最近收下了一个叫阿黛尔的学生,还有梵迪特,他已经把北境剩下的迁徙者们都带过来了。”
卢西恩沉默点头,抬眼时,果然看到那头载着两个少年飞在天上的银色巨龙。
少年们很喜欢这种新奇的飞行体验,他们的笑声在他站着的海岸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巨大的银龙也对孩子们没有丝毫不耐,耐心地陪他们玩游戏。
卢西恩的目光柔和下来,犹豫良久,他问了自己的姐姐:“你最近收到过母亲的纸鹤吗?”
“如果她在暴风要塞还算平安,肯定会定期寄信给我们,”赛丽娜的语气中多了些怅然,“我不意外母亲会这么做,自从泽维尔叔叔生病以来,她就再也没有笑过了,也没人比我们更懂得她对北境和暴风要塞的执着。”
“抱歉,我只是……”哪怕内心懂得为北境牺牲是女王为自己选择的最高荣耀和一位王者最后的骄傲所在,但卢西恩却仍是因之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最开始的时候,母亲每隔七天左右就会传信给我,再到后来是十天、一个月……这一次她已经三个月没给我传信了。”卢西恩拿出她最后寄过来的纸鹤,那上面的内容已经被他看得倒背如流。
她像以往的每一次信中说的那样鼓励他坚持下去,却对暴风要塞和自己的现状绝口不提,最后的一句是倘若她在比这更久的时间里都不再传信过来,就不必继续等待。
她总有一天会从人间离去,带给他们的结果无非就是再也收不到来自她的纸鹤。
并不是每一次分别都会伴随着爆发式的哭泣,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它只代表着永远都不会再被寄过来的纸鹤而已。
“对于北境来说,分别才是生命的常态,”赛丽娜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们不断制造情感羁绊,又在战斗中不停舍弃它们,这或许是某个存在随手为之的诅咒,但我们现在自由了。”
没有了永恒与苦寒的宿命,自此后,每一次的战斗和冒险都是为了他们自己。
“已经快到半年了,博鲁赫守城战才有了点结束迹象,第一批水手也有了在海上独立工作的能力。恰好你带人来了,最好把首航时间定在一个月之后,”赛丽娜沉吟着提出建议,“说起来,小卢西恩,你还没有参观过我们的船吧——它建好之后,就连造船的矮人都觉得他们或许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做出比它们更精密和强大的魔法造物了。”
这个话题转折得十分刻意,卢西恩对姐姐的好意表示心领。他将翻涌的情绪压进心底,跟在半兽人身后走进那处巨大的舱室。
这艘船由矮人们集合最高超的工匠们打造,层层叠叠的防御魔法阵遍布船身,这让船体本身也成为一台巨大的魔器。他上船参观的时候,舰船上的水手们正有条不紊地执行自己的工作,对魔法阵进行最后的检查和补绘,确保它们在正式航行中能够随时被启动。
已经确定好的第一批居民们也将行囊搬进船体,积极地适应着海上环境,卢西恩还在一些舱室中看到许多被精心照顾着的盆栽等装饰物。
再度踏出船舱的时候,卢西恩才发现另一只半兽人给他递来一盏油灯。
油灯的样式精美,灯罩各个面上装饰着透明的魔法水晶,灯芯中跳动的却不再是火焰,而是一只蜷缩着沉睡的不死鸟。
除了围绕它的火焰以外,这只独特的魂火不死鸟看上去毫无生机,但他却从那只不死鸟身上感觉到一阵他铭记在心底深处的熟悉。
“卢西恩殿下,这盏灯是一个男人留给您的,他说您必定知道它的来处——哦对了,那个将它带给您的人还有句话要我转告给您,”半兽人一拍脑门,“虚假的权能不会成真,依靠抢夺获得的造物只会不停反噬,不可能真正获得权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