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红衣少女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宁扶沅当然不是找人双修去了。她心下烦躁,只想找个发泄口,但这魔界主城里,并无任何可杀的邪魔。且一想起梦中自己疯狂滥杀,致使魔界生灵涂炭的模样,宁扶沅对于杀戮的兴趣,也荡然无存了。她站在城中某座塔楼的最高处,眺望这喧闹繁荣的主城,又望向那遥远飘荡着黑雾中,隐约散发流溢亮光的魔宫。像是在等待什么。过了许久,一道漆黑的影子,终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宁扶沅身后。“尊上,事情都查清楚了。同你说的确实无异,那嵇无泠就是……”“行了。”宁扶沅垂眸看了看指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鱼危啊,你再去灵界一趟。”“这次就散播点消息,说本尊身中上古剧毒,不久将亡,提醒他们——”宁扶沅赤眸闪烁,轻轻笑了下:“抓紧机会。”嵇无泠并不知晓那一页天书的存在。他正泡在魔宫从未开启的庖房里,掐了生火诀,将一屉笼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糖糕放上去。许是心下不静,待那一屉笼糖糕蒸上去,他便时不时要回头,往外边幽深宁静的长廊望过去,似想要生生看出个人影来。可惜直到锅里的水煮干了,竹篾编的蒸笼白烟冒了又冒,那个人也没出现。而案台上,早已放满了冷掉又被他用法术温着的雪白糖糕。那奇穷盯人都要盯困了,偏偏又被氤氲的香甜味引诱着,它怎么都睡不着。至此,终于忍无可忍,想趁他转头,偷偷化形,拖一枚糖糕吞了。不想下一秒,那盯着火苗的青年却突然立了起来。奇穷吓得立刻笔直身子,不敢让着庖房的形状歪得太过分。却见那青年缓步走道廊下,趁四下无人,施了个千里传音诀。奇穷想着自己的任务,顿时来了精神。下一秒,它便听见那剑修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江白鱼,是我。”“呜呜呜,小师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跟你讲……”“闭嘴,”嵇无泠迫不及待地打断他,“我约莫记得,你修的不是无情道。”“啊?那……那确实不是。”嵇无泠松了口气,伸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幽命花:“你有找道侣的打算吗?”“咳咳咳!”江白鱼像是被呛住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小师兄,其实,我很快就要有道侣了。我叔父给我相中了一位道侣,已经订婚期了。”“只是看你并不关注此类事,我此次来就没说。”嵇无泠指尖一顿,勾了勾唇角:“哦,同道侣订婚期,需要做些什么?”“可麻烦了,明明大家都是自行认识道侣,偏偏我叔父要给我订婚!”江白鱼一说起这个,就来了劲,“首先要卜卦,问凶吉,才能订期,然后还要去各种秘境搜集奇珍异宝啦,绫绸啊……等等!”江白鱼蓦然瞪大眼睛,狐疑地开口:“小师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又没道侣。”嵇无泠微微一笑,心情颇好地将那朵幽命花,插入手中的粉皮灯笼里。“谁说我没有,我的道侣……”他不知想起什么,耳垂竟然染上浅浅地一层薄红。好半晌,才嗓音低哑地开口:“是我倾慕了许久的人。”江白鱼险些被什么呛住了:“你不是跟那魔尊……那啥了吗?你还敢这么高调地找道侣,你小心些啊!”嵇无泠黑眸一冷,都准备掐断传话了,最终却还是没有。他若无其事地低低一笑:“无碍。”“真的很危险,毕竟那魔尊……”“我说的,就是我师尊。”嵇无泠风轻云淡地掠过话头,全然不知自己的话,给江白鱼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怎样的创伤。“你熟识的人里,还有谁大婚了?你一一报上名。”宁扶沅安排完事情,浑身煞气地出现在魔宫时,已经是第二日。刚穿透浓郁的黑雾,停在高低错落的魔宫墙头,就因眼前的景象蹙起眉。本来幽黑阴沉的魔宫,被一片绮丽的红光笼罩着,很是不寻常。宁扶沅跳下宫墙,本欲找奇穷兴师问罪的,不想一眼先望见那相貌侬丽的少年。他正坐在长廊下,单薄的白衣委顿于地,侧脸像凝着光,被廊前随风摇摆的千万盏灯笼映照得透亮。那些饥饿的幽命花,争相恐后地簇拥着他,似都想将他一口吞没。他却恍若未见,只垂眸认真地修补怀里的灯笼。那是一盏妖皮做的粉红灯笼。灯皮不知何时已经破了,骨架也断裂了好几根,只剩下最里边,用人鱼膏制成的灯芯,还在执著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