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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紫袖终于赎身啦(不是)。
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
这两天海星过了八千,哇!又是不知道哪几位英雄助了一把力,
实在感激,抱拳!
第156章无情不苦(5)
金字班侍卫居住的院中,多数房屋此前空置,这时已能看出新近有人住了进来,显然侍卫队伍在不断扩充。紫袖也已不在意,速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物件收妥,毫无留恋地离开,跟着王爷走过宽阔的宫院。
两人默默走着,他对宫中路径早已熟记在胸,自然目不斜视,只忍不住扫一眼脚下。
今年冬天格外燥,至此都还没下过雪。
如果地下积着雪,他想必早已踩出一溜儿脚印,像在凌云山时那样,人走到哪里,都能看得出。可如今地下干干净净,他即便走出了宫墙,砖石却了无痕迹,只如无人经过。
进了王府,像是一串念珠挨个拨去,拨到下一颗,到了他要说正事的时候。王爷却忽而勤快起来,比平日外出得频繁:赶上腊月,总说事多,竟一连两三日对他避而不见。紫袖屡次扑了空,终于憋在寝殿之外,拦住了他。
王爷带着一丝困倦,皱眉斥道:「甚么事要这时候找过来?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紫袖低声问道:「人在哪里?」
王爷勃然作色道:「怎么,我帮你出了宫来,还要看你这副债主嘴脸?也不想想是谁提心吊胆从头到尾处处留意?是谁费尽心力周旋其中了结这场风波?没有我,你哪里能够这样容易地出来?竟然还不满意,这一时喘上气来,倒有力气寻我的不是了!」又侧过身斜睨着他冷笑,「嫌我敲破了你朝上爬的春秋大梦,这是埋怨我呢?」
紫袖被他说得满头嗡嗡作响,忙要辩解,只来得及说出一句「不是」,王爷又道:「不是就好,算你还有点良心。开口之前,想好了自己是个甚么东西。」朝他一甩袖子,「『人在哪里』?我竟不懂你说些甚么。到处都是人,你看不见?」说罢再不管他,径自朝殿内走。朱印拦在面前,紫袖吃了一通抢白,也不好当真动粗,便悻悻回去。
王爷那几句话在他耳边盘旋到夜半。对于甚么「朝上爬」的事,他自然并不贪恋。皇帝说要他做副统领的时候,要说心中全无感觉,那是骗人的——毕竟他此前也朝这上头想过;可是这一刻到来之际,才发觉并不重要,他的心思早已飞去旁的事上。他来回琢磨王爷的举动,只因为心中十分纳闷:此前尚能联手,也有几分默契,没想到变脸变得这样快。
他自回来也一直在暗中寻觅,只是当夜在净山捉了展画屏,根本不知道他被藏在城里还是城外。京城毕竟太大,漫无目的,到何处去寻一个活人?
再说……虽然是万一,但万一王爷已经暗中放走了他呢?
想来想去,终于等到王爷清清静静歇在府中。他将心一横,便要去生事。私下或猜或找都不是办法,总归要分说清楚。
他气哼哼地巡视一番,只不见王爷人影。又无头苍蝇般在府中乱走,忍不住胡思乱想,猛地撞见一个白衣身影静静立在廊下,倒吓了一跳。
朱印一声不吭朝他看了一眼,随即转身便走。紫袖看他神情有异,心中一动,连忙跟在后头,却见他走向了地牢。他脚下不慢,仍然不解:说是地牢,王府却几乎无人可锁,向来空置,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也自然进去找过——不要说人,连根鸟毛都不见,再去又有甚么新鲜?
朱印带他径直进了门,却不朝囚室中去,途中随手抽去墙上一块石头,扳动机关,尽头石壁便轻轻开启,原是一扇石门,里头俨然便是一间小小石室。
紫袖见朱印伸手时才恍然大悟,这地方必是能工巧匠精心建造,多有可藏人处,只是自己并未听说,因此无从知道。他有些惴惴,当即跟着朱印走了进去。
左右看看,石室不大,此时关得严丝合缝,只见靠墙置有石台,四下里并无人影。朱印全程无言,动作极轻,紫袖也不敢随意开口,正要打手势问,却见他朝着墙角一指。
——壁上有两个小孔,黑洞洞像一双沉默的眼睛。他正打量时,忽然听见一串脚步声,却是从这小孔中来。
紫袖狐疑地看着朱印,见他在石台上坐了,便也靠着那小孔坐下,凝神倾听。脚步声停下片刻,只听有人轻轻说道:「兵散弓残挫虎威,单枪匹马突重围。英雄去尽羞容在,看却江东不得归。」这吟诗的人带着些许欣悦之意,明明便是王爷的声音。
他吃惊地看着朱印,朱印朝地面指了一指,比划一个方块。紫袖便明白这底下还有一间囚室,墙壁之中竟是装了传音管道,能在这里听见。他顿时心跳如擂鼓:王爷方才几句意有所指,是在对谁说话,几乎不言自明。
他正看着地面,又听王爷含着笑意道:「功败垂成,高不高兴?我一直没来看你,这必是嫌我怠慢了,脸色可不怎么好。」
紫袖绷直了后背:果然展画屏便被藏在这里。
王爷的声音带着十分讥讽,又道:「魔教真是活腻了,明知不可为,偏要顶风作案,一心求死。现在可好,走得干净,死无全尸,你有甚么要说?」
紫袖忍不住掐自己的腿。如果这是王爷头一次来,展画屏此前便对事态一无所知,这时听见这样的话,实在是……
小孔中寂然一刻,没有回音。
王爷又道:「你自然是不把甚么生死放在眼中,想做的事只管要做成,可我偏不许你做,咱们到底是要看看谁更能撑得久。只是……」他停下笑了两声,又说,「舍身佛看来是不成了,竟忘了你身边不过都是凡人,并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是不顾性命的夯货。旁人贪恋的,比你可要多得多。连你也没想到罢,数年煎熬,到头来毁在自己人手中。」
呛啷一响,他话音刚落,便响起铁链撞击的声音。紫袖听得一惊,又心中有数,展画屏必然是被牢牢锁住,此时方有动作,牵动锁链。他的心揉成一团,不知他要说甚么话。小孔中却又恢复寂静,展画屏依然一声不吭。
王爷随后便说起薛青松被收买的事,紫袖听着熟悉的言语,口中一片苦涩。这一招釜底抽薪,将魔教所有前来开战的人归拢一处,又灰飞烟灭。王爷此时说给展画屏,就像说书人讲着甚么传奇掌故,不知是在逼他开口,还是在宣告谁的胜利。
不多时,王爷便说完了当夜的事,又柔声道:「拿下魔教也便罢了,更加想不到的是甚么?是你一心弑君,你的紫袖背地里却早成了皇兄的侍卫,还跟我商量着捉你。展画屏来与不来,两头受骗,你说可笑不可笑?」
来了。紫袖的手在膝上紧紧握成拳。王爷既有耐性,又有手段,数种方法慢慢试来,即便展画屏不肯开口,这一把尖针当中,总有一枚能够刺痛他。他心惊胆战地等着,忽闻一声冷笑,展画屏到底出了声。他听见那声音,忽觉浑身无力,想听又不敢听,想跑更不肯走,忍不住贴在墙壁上,涔涔渗出冷汗。
展画屏的声音随后响起:「他能进宫,必然是你的功劳。如果没有你从中引荐,等闲一个小小江湖子弟,怎能轻易攀上高枝?依紫袖的脾性,也不会自行投身那座染缸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