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不说深入朝堂,只是碰了碰基础的管事务,就?叫他忙成这样。
「这些?日子一直没能?得?空来看沈掌柜酿的酒,也?是府衙里公务不断的缘故。」
李执说起来都觉得?自己可怜:「那儿的路极为泥泞,平时天气?晴朗还不觉得?,一下雨就?砸出一片泥浆,更有甚者,河道也?蔓延上?来。」
他说着,眼神都有些?放空了:「有时你?都不知道脚下有路,还以为是水塘,一踩下去整只脚都被抓住似的陷进去。」
「路修成这样吗?」沈荔不解,「这山脚下的路都不至于如此。。。。。。」
修路自然是很麻烦的事,尤其古代,若非大城市,等闲是没几条路的,几乎都是人长久经过?,约定俗成的小径。
但这里又多雨,若不将路修得?规整些?,恐怕容易出事,故而朝廷多次拨款下来,专项给江南几州修路。
李执如此这般解释了一通,楼满凤倒还没什么反应,沈荔却放下酒杯:「那王知府恐怕。。。。。。」
太子冲她点头:「沈掌柜一点就?通。王攀已经押送进京,多半是要流放烟州。」
乔裴夹在中间,一语不发地喝酒吃菜,动作姿态极为优雅,对?他两人的哑谜半点不好奇。
楼满凤却坐不住了,脑袋一左一右地转着,问:「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那姓王的会被判?路难走了一点,做什么判他流放?」
他的思?维方式和当下许多人一样:「路修不好,原因总是很多,有时是没钱,有时是没人——毕竟咱们大庆不好私发徭役,也?不能?全怪知府吧?」
沈荔摇头:「江南一向富庶,虽然重税,但不会比蕲州丶烟州这样的地方更差。不说师傅这院子外面山脚下的路,城里的路总不该迟迟还修不好。」
「加上?。。。。。。」沈荔笑笑,没把话说下去。
加上?,太子亲临。如此贵重的身份,可见事关重大,便是临时抱佛脚也?不该如此。都这样了还不修路,唯一的解释便是觅州府里真的没钱。
江南膏腴之地,堂堂一州府衙,怎会没钱?
一州税收加上?朝廷拨款的体量,又花到哪里去了?
沈荔只是略微一想,都能?想出无数骇人听闻的缘由?。搜刮民脂民膏以肥私人,那都是其中最不要紧的一种可能?了。
她能?想到这一处,是李执都没有想到的,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欣赏:「正?如沈掌柜所说。那王知府几次三?番将修路修桥的经费贪墨,却不忘徵发徭役——没有钱,光是征了人去做什么?后?来去查,发现他还不止做了这点事。。。。。。」
说到这儿,他话语一顿,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虽说一直觉得?沈掌柜聪慧过?人,今日一听,原来还远超我的想像。谈吐才智,远非寻常人可及啊。」
李执也?许不是故意这样说,但沈荔却没法解释。
她也?无从解释,因为一个普通的食肆掌柜,是没办法从几句闲话里推断出江南官员生死的。
这不是智力决定的,而是信息量。
作为一个现代人,得?到了本地道路问题沉疴顽固丶财政富庶颇有盈馀丶太子亲临仍未有改进这几条信息,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地方官大概率存在问题。
这是因为现代教育对?人的思?维有了系统性的培养,接收信息的渠道又太多丶太全面,对?事物的判断,下意识就?能?触及古代寻常百姓很难抵达的深层情况。
如果当真是一个普通的食肆掌柜,又是农户出身,不说别的,识字就?已经是一大问题。
整合信息对?地方知府的处境进行猜测,更是难上?加难了。
否则谈及古代的聪明人,又怎会都提名谋士,而非学者呢?
谋士谋士,讲究的就?是从多方信息中提取最重要的内容,进而推断出眼下情况。
这在没有网际网路丶没有手机,通讯极度困难丶数据获取极为模糊的古代,的确是最顶尖的聪明人才能?做到的事了。
见她沉默两秒,乔裴便自然地接上?话:「我往日去店中,也?和沈掌柜说起过?一些?朝中大事,未曾遮掩。想来正?是因此有了猜想吧。」
既然有了台阶,那不管这台阶好不好下,都得?赶紧下。沈荔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我是听乔大人说起过?,才有了个印象。我足不出户,哪推断得?出这么多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