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筝问,「谢什么?」
「谢你带我来这里散心。」黎风闲偏过头,「黎音的事,你知道了吧。」
叶筝怔了下。还是鲁莽了,在这个时节丶一从疗养院离开就邀请黎风闲出来游玩,他又怎么会猜不到?
远天像是有一重幻视,云是山丶也是海,晨光透过云的破口挣命求存,时现时灭地闪进人的眼球。
黎风闲沉下眼,说:「你本来就不应该承受这些。」
并未阐明「这些」究竟是哪些,但叶筝听懂了,是一种叫人放下思虑的婉词,意思不必为这件事感到难过丶忧愤,或者一切一切,能牵及到情绪涨落的考量,都不应该由他来承受。
是啊,这种事恐怕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名正言顺地过问,继而去体恤丶去关怀。
叶筝撑出一个笑,很有分寸感地说,「那你就当是来这里陪我玩吧。」他放松肩膀,掌着方向盘的手却缩紧了,「这么久没放过假,请一天不过分吧?」
黎风闲头靠在车窗边,目光从叶筝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上转开,细语道,「不过分。」
「那就好。」叶筝仍笑着。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黎风闲像是睡着了,气息很轻。车里时不时打着哒哒哒的转向灯,中途叶筝接到阿姨打来的电话,问他们今晚想吃什么。叶筝看了下黎风闲,眼周有明显的丶淡青色的疲顿,「都做老师爱吃的吧。」趁红绿灯还在倒计时,他解开安全带,反身去拿后座上的小薄毯,米色卡通猫咪图案,是叶笛送给他的提车礼物。
把毯子披到黎风闲身上,叶筝听阿姨在电话里说:「风闲喜欢吃的都是重口偏辣的,你要养嗓子又不能吃。」
「给我随便炒个青菜就行。」叶筝扣回安全带,「其他就按老师的口味来吧。」
「好吧。」
等红灯转绿,叶筝踩下油门,一路开往高架。
回到闲庭时,黎风闲还没睡醒。
毯子一半挂在肩头,另一半搭到了手上。车库里没亮灯,全靠车厢的内饰灯照明,暗紫色的柔光旋绕着车门和车顶,把黎风闲的眉弓丶山根映得好深,鼻梁上的一点小痣也似乎更艳了。
叶筝将毯子往上拉,小指无意间碰到黎风闲喉间的皮肤,很烫,那温度有生命似的扎进了他指尖,叶筝手一抖,想抽回,却被一道劲给挶住了。黎风闲看向他,睡意未消,眼角有浅浅的红,声音压着点懒,「到了?」
「嗯。」叶筝被攥得动不了,手还悬在黎风闲颈前,温热的呼吸铺上去,要把那片肌肤熔软了,逼出一层淡薄的粉。等了好片刻,倦意散光了,黎风闲才放开他。叶筝马上解锁车门,用左手拇指蹭了蹭那块皮层,腿跨出去时说:「阿姨刚把饭做好,吃完再继续睡吧。」
两人返回别墅。
阿姨正端着一锅热汤上桌,看他们在玄关换鞋,笑脸盈盈的,「回来得刚好。」砂锅放隔热垫上,揭开盖,蒸汽夹着白烟向上滚,鲜香味多得溢出来。
「鱼头豆腐汤?」叶筝动动鼻子闻了闻,「好香。」
「是呀。」阿姨用毛巾擦干锅边的汤渍,「刚煮好的,赶紧来吃。」
叶筝:「好,洗个手就来。」
看这一桌子红菜,想也知道是谁安排的。阿姨还向黎风闲挤眼睛,手朝叶筝往厨房方向走的背影上一指,加上略夸张的唇语,「他让做的。」生怕黎风闲看不懂。
「我知道。」黎风闲说。
阿姨笑得宠溺,「那你也快去洗手吧。」
大件的锅碗瓢盆已经洗好了,小件的堆水槽里泡着,叶筝把水龙头转到另一个池子,袖子随便卷了卷,洗手液刚打起泡,袖管就一节一节往下滑,将将要被打湿,一只手替他把衣袖截住,重新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