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闲:今晚看见了星星。
黎风闲:还听到了你的歌。
第94章没谈
白日之中,一缕游云都碰不着的蓝天,鸟儿成群结队地越过,羽翼被火炬般的烈阳描出一道细细的金边。
「听过那么一个故事么,传说,一位父亲为了和儿子一起逃离迷宫,用羽毛和蜡做出了两对翅膀。」
戏班后院里的一个夹角,阳光照不到的位置,周海躺在长椅上,手里转着根狗尾巴草,秆子直立,绒绒的刺毛膨松地张开,于风中摇曳。他捏下一撮纤毛,对准掌心吹掉,「父亲特别叮嘱儿子,叫他千万不能飞太高,一定要和太阳保持距离,这样翅膀上的蜡才不会被烤化……」
「然后呢。」温别雨咚地放下洗衣服的盆子,有水溅出来,弄湿他的拖鞋,「你身上这件衣服要不要脱下来洗?」他问周海。
「刚换的,不洗。」周海望着屋顶上的雨檐,两块铁片做的,不知道是太久没人管还是怎么,有半边已经塌了,澄净的日光从陷落的那条缝里漏下来。他竖起右腿,脚掌刚巧踩在光的中心。
「然后他们就这样飞啊飞,飞出了迷宫,飞得越来越高丶越来越远。儿子觉得自己终于能离开那座迷宫了,高兴得不得了,所以一直向上飞,飞到了太阳附近……」
温别雨蹲到地上,把穿过的内衣内裤都用水浸湿,搓洗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结果啪——蜡融掉了,儿子就这样掉进水里,死了。」扔下半截狗尾草,周海转过去看温别雨,顿时被他盆里堆积成山的衣物震得眼睛都大了一圈,「嚯,一次洗这么多?你这是攒了多久?」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那是几个人的?」周海问。
「不知道。没数过。」
「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戏班里面的人啊?」周海翻过身,改成趴的动作,下巴搁木椅上,右手又捡起那条狗尾草,用草尖尖去撩温别雨的额发,「一个人不无聊吗?」
「为什么要关心他们?」温别雨不明其意,手上机器一样不停地揉搓衣服,怄气地,「我只是个打杂的。」
「哈。」看不见周海脸上是笑是讥,温别雨只听见这样的一声,接着便是另一句话,「所以你也不想搭理我对吗?」
手指磨红了一片,指节泡在水下有轻微的变形扭曲,温别雨停了半秒,再拎起衣服拧干丶抖开,迸飞出来的水丝撒了周海满脸,周海也没躲,还是那样侧着脸看他。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默契地没说话。
鸟鸣丶蛙声,金秋一切碎杂的丶自然的响声,都变得有隙可乘,一分不落地收进了麦克风。
取景器里,木椅丶塑料盆,两个人的身影与背后一大片杂草横生的泥水路一同入镜,视角越摇越高,是压着砖块的铁皮房顶,是牵住房子两头的红色晾衣绳,是离地面很远丶有两只雏鸟的鸟巢。
「Cut!这条过。」费怡放下耳麦。
一旁提心吊胆的助理终于敢把酒杯递上去。
这场戏不算难,没有复杂的台词和动作走位,却一连NG了六次,每次不过半就会出娄子,不是叶筝台词情绪不到位就是眼神的质感太差劲。
找个非科班出身丶又没演戏经验的小白就是这么难搞呢。助理看了看天色,还好过了,要是再NG多两条,太阳移位,光线接不上,那他们还得等第二天继续这场戏。
「Denis,换机位。」费怡在监视器后看回放,手里摇着酒杯,「顺便帮我把叶筝叫过来。」
「是。」助理戴上耳机,对话筒说,「叶老师麻烦过来一下。」
叶筝还蹲在小屋外的空地。秋天酷热的天气下,水面清凌凌地折射出几条斜红的光,眼睛验收着色彩,舌头好像尝到盐色的汗味,在扩音器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叶筝甩甩手上的水,撑着膝盖站起来,向后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