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到黎风闲动了动,应该是个拿手机的动作,叶筝望向前方那条只亮了两盏灯丶堆满杂物的小巷,小羊的背影渐渐隐灭其中,「其实我自己能回去,」叶筝说,「没多远。」
「我送你。」黎风闲用手机电筒打光,照亮脚下泥泥淖淖的小路。
顺着那点光,叶筝埋下头,跟只趋光的小飞虫一样,不闻不问,全由体内的生物性带领他向前走。
这条巷子窄而深,只有一把双人伞的宽度,作为唯一便捷的出入口,常年都有工作人员在这边走动,因此听到后面有人跟上来,叶筝也没多疑。
怕挡到后面赶时间的工作人员,叶筝往前走了两步,绕到黎风闲身前,想把过道让出一点位置。
工作人员也如料般走上前,就要经过叶筝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叶筝这才转过脸看他,胸前挂着一张员工证,灯光组的,名字是什么他没看清,路灯被大雨冲得混沌,只见那人提着个大水壶,鞋尖用力转向他。
也许是喝了酒,叶筝大脑有些沉滞,以为那人有事要找他,正要说话,倏忽间,垂在地上的照明也拐向那个人,白色的光亮从泥斑点点的鞋带移到那人脸上。
黑夜雨幕能见度极低,叶筝只来得及看见那人戴了一副墨镜和口罩,下一秒,他被重力推到冷湿的货架上,背上突地一痛,那点光源在他眼中熄灭了。
黎风闲一个箭步来到他身前,按住他的双手,把他整个人顶到货架上,面孔逼近咫尺,几乎要撞上叶筝鼻尖。
如此近距离,叶筝看见那副平日被压抑着的坚冷外壳显出了一丝裂缝,眉心拧紧,有很轻的闷哼声,雨伞和什么重物一起哐当掉地,冷雨呼啦啦拍上叶筝脸颊,他被黎风闲牢牢地压在身下。
直到凌乱的步法远离他们,叶筝终于清醒过来,眼角膜被雨水刺激得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心房突跳,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他想抽出一只手去探看情况,却被黎风闲按得死紧,后背遭货物架的横梁抵着,是痛还是什么,他已经分不清,他看见黎风闲垂下头,额头抵进他的肩窝。
「放手!」反扣住黎风闲的手,叶筝将他铁铸般的力气一寸一寸生生掰开,吐息里带着血一样的腥甜,「你还好吗?」
「还好。」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黎风闲不再和叶筝较劲,放开手。
叶筝如愿摸上黎风闲的肩膀,那里已经被雨淋湿了,但汲进衣料里的温度仍是滚烫的。
一个东西滚到叶筝脚边,他低头看,是个真空保温壶,盖子已经开开,里面有透明的水液往外流,一股股地冲入地上的泥水中。
体内高速流动的血液将叶筝烧得崩腾丶烧得神魂错乱,收回手,他捧起黎风闲湿淋淋的脸,手心像是握住了一抔炽盛的热度,拇指擦掉黎风闲眼睫上的水滴——
那是带有温度的,电花一样抶进叶筝指腹。
这一次,他真切地感觉到了痛。
叶筝拿起保温壶检查了一遍,内里沾着两片茶叶,嗅了嗅,没其他异味,他又拿手去碰,把壶里残留的水渍摸了一圈,没有腐蚀或者烧焦的触感,应该是普通茶水。
他想去摸电话叫救护车,手还没放下,就被黎风闲攫住了,按回他燠热的颊边。
黎风闲将脸蹭进叶筝的掌心,声音虚晃,「你摸摸我。」
「摸你有什么用!」叶筝从牙缝里逼出声,「摸你能治伤吗?你快放手,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回酒店。」黎风闲抬起眼,看进叶筝赤红的眼里,「我们回酒店。」他又把嘴唇贴上叶筝的手,炽热的气息呼在上面,「车就在外面,你刚才说的。」
「我们直接回酒店。」黎风闲说。
力量上的悬殊使叶筝处于下风,如果他有足够的气力,他才不会在这听黎风闲说这些有的没的。
努力压平内心的躁乱,叶筝深呼吸,问他,「为什么不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