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米之外打死一只蚊子对于习武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随手轰出一掌就能拍死,但是只射中一条纤细的蚊子腿又不伤蚊子的性命,哪怕曲笙寻已经是天人境的高手,也觉得这简直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曲笙寻有点傻眼:“这就是神射手的威力吗,说打右腿就不打左腿,那你的眼睛是千里眼了。”
宋时绥说道:“不是全凭视觉,还有一些手感在里面。”
“什么?”曲笙寻茫然抬头,“手擀面?”
宋时绥:“……”
苏历忍俊不禁,接着蚊子的手指松开,把那只倒霉的蚊子放飞,对宋时绥笑道:“曲姑娘想吃手擀面。”
宋时绥和他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中午吃饭时,宋时绥果然做了一盆手擀面,用青椒炒肉沫做的卤,曲笙寻一边吃着手擀面一边说道:“咱们六个如今都突破天人境了,老江还成了九品天人,那修行速度跟坐火箭似的,嗖的一下就窜没影了,我真是目瞪口呆。”
宋时绥打趣道:“我是最后一个突破天人境的,那我就是倒数第一了。”
曲笙寻说道:“我是倒数第二,咱俩大哥不说二哥。”
苏历说道:“两位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你们只是花期不同,若世间所有花朵都在同一个季节盛开,其他季节就要变得凋零了。”
曲笙寻点头:“你活的时间长,听你的。”
快要天黑时,曲笙寻非得去山脚下的村子里借宿一晚,宋时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一头雾水的和苏历一起把曲笙寻送到村子里,又在天黑时,和苏历肩并着肩回到山中的小屋。
没了曲笙寻,小屋一下子变得好安静,回到房间后,宋时绥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布料是米色的苎麻,做成了现代圆领家居服的样式,又绣了几朵白杏花做点缀,她穿着拖鞋坐在镜子前梳头发,那扇木门却忽然被人轻轻敲响了。
自从住进这山中小屋后,苏历一向很注重男女之别,平时绝不会轻易敲响这扇门,宋时绥把有些惊讶地把门打开,苏历站在门外,低垂着头看她。
昏黄的烛光从半开的木门里倾泻出来,朦胧而飘摇的光晕里,苏历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像高原上的厚雪,堆在他的肩膀上。
站在宋时绥的房门外,苏历脸上还有一些踌躇,犹豫着是否要踏进去,年轻女郎的房间规整又简洁,素色的帐子低垂着,挂着一些用彩纸叠的千纸鹤,窗前的木桌上种着绿萝和九重紫,顺着木头做的衣架往上爬。
这四百年来,龙潭虎穴也不能让他皱下眉头,此刻他却局促地站在门外,不敢轻易踏足。
宋时绥把门推得更开了些,说道:“进来吧,别在门外站着了,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苏历走了进来,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说话往往开门见山,宋时绥正要给他倒茶,他伸手捂住了茶杯,站在桌边说道:“小时,如今我满头华发,时日无多,与月扶疏一战后,这一身修为所剩无几,可若是与我一同烟消云散却也可惜。”
宋时绥抬头看他,轻声说道:“你是想把内力传给我?”
苏历点头:“除了这个,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了。”
宋时绥看着他:“这样不劳而获,我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苏历说道:“不劳而获是件天大的好事,为何会觉得受之有愧?”
她低头看着桌角:“不劳而获也从来不是夸奖人的话啊。”
苏历看着她的发旋,“有些人生来尊贵,金玉铺路,高居庙堂,这岂不是也是一种不劳而获?”
宋时绥别开目光,看着苏历伸手捂住的茶杯:“你活得比我久,若是讲道理,那我自然是讲不过你的。”
苏历说道:“那些有所成就的人哪个不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即使是贺娘子那样的天才也得有仙人指路,这才能去了极乐天宫,有了自己的一番造化,这一路上遇到的贵人,并肩而行伙伴,都是你命定的机缘。”
宋时绥抬头看他:“苏先生也的确是我的机缘。”
苏历低头看着她:“你常说我是你的机缘,而我亦觉如此。”
宋时绥看着他的满头白发,声音忽然低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内力,你就会很快……”
“很快死去是吗?”苏历露出一个豁达的笑容,“我本就是油尽灯枯了,何必等垂垂老矣了再模样难看地死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