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军已经占尽上风,周谦一剑横穿图格的胸膛,击破了图格的护身功法。图格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踉跄一步,还没来得及看清周谦的招式,雪亮的剑刃一闪,斩断了他的脖颈。他的身躯轰然倒地,前后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他死在了周谦的剑下。
敌军的这?一支队伍原本是有三千精锐,却在树林之中?遭遇启明军伏击,三千精锐伤亡过半。图格惨死之后,敌军的士气一落千丈,启明军大获全胜,杀光了敌军的三千精锐。
此时齐风才赶到了树林。他的脚步很慢,比平常慢了许多。他早已察觉到了燕雨的状况,但他
无法动用轻功,他浑身每一个?部位都像是受到了重创,疼痛难忍。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他的疼痛是从燕雨的心?里传过来的。骨肉相亲,血脉相连,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燕雨的情绪,恐慌,绝望,欲哭无泪。
他听不见燕雨的声息。或许燕雨已经死了,他的心?脏也死了一块。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噩梦一般的困境。他想?到了那一夜,他和燕雨吵架了。他嘲笑燕雨是个?懦夫,逃兵,胆小鬼。他不用正眼看燕雨,燕雨咆哮道:“我死了,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齐风跪下来了。他跪在了燕雨的身边,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长久以来,他的心?里都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多半是和华瑶相关的。他见到华瑶,总是免不了心?生喜悦,喜悦的同?时,也伴随着恐惧,他害怕,终有一天,他会与华瑶分离,此生不复相见。
他嘲笑燕雨懦弱,可他自己?不也是懦弱的人吗?他总在团聚时,担忧离别,总在欢乐时,自寻烦恼。他的快乐从来都不是纯粹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喜忧参半。但他从没想?过燕雨会离开他,从没想?过。
直到此时,齐风才恍然察觉,自己?对燕雨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他讥讽他,嘲笑他,在他腿伤还没复原的时候,断然把他赶出了自己?的房间。
齐风越想?越后悔,他不该如此对待自己?唯一的亲人。
他和燕雨一同?降生在这?世上,同?胞双生的亲兄弟,又怎会落到生离死别的下场?!
他想?不通。
他喃喃道:“别走,兄长,别丢下我一个?人……别走,我跪下来,求你……求你,我求你……”
泪水划过他的脸颊,点点滴滴,落到了燕雨的衣襟上。
他才发现?自己?也哭了,他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小时候。
那一年,村子里闹饥荒,齐风摔断了腿,燕雨背着他,走在山路上。
齐风哭着哀求道:“你把我放下来吧,哥哥,你也没劲了,我们都快饿死了,饿死了……”
年仅七岁的燕雨回答:“不放,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哪有哥哥放弃弟弟的道理?你可还记得爹娘的嘱咐,咱们兄弟俩,要互相照顾,我答应了爹娘……”
说到此处,燕雨没劲了。他双膝跪地,齐风从他的背上摔下来,他们倒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锋利的石头刺入他们的肌骨。鲜血流淌,齐风只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以及潮湿阴冷的泥土气息。
往事难舍,旧日难忘,齐风艰难地喘息着,他的心脏已经痛到了极致,抽搐不止,反倒不觉得痛苦了。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深陷于茫然的旋涡里,他只会不断地重复两个?字:“求你,求你……”
周谦正在尽力救治燕雨。
燕雨的气息断绝了,只是尚存一丝内力,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剧毒侵蚀着他的身体,紫红色的鲜血从他伤口流出来,他面容凹陷,躯体沉重,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死人。
周谦使出了针灸绝技,还是无法遏制毒药的蔓延。她闯荡江湖的这?些年来,不曾见过如此凶险的毒药。
周谦哀叹道:“无药可解,节哀顺变。”
时间紧迫,敌军的援兵必定会在一刻钟之内赶到此地。
周谦正打算放弃燕雨,齐风跪在了她的脚边,他颤声道:“求您,救救他,周大人……”
周谦道:“起来吧,孩子。”
行军打仗,最忌讳感情用事,那些责备的话,到了嘴边,竟然还是说不出口,周谦看向?齐风的目光之中?略带一丝同?情。趁着敌军还没追上来,她迅速指挥启明军撤退,顺便说了一句:“我也救不了他。”
齐风道:“他还没死,他的心?脉……”
周谦叹了一口气:“是啊,他的心?脉尚未断绝,但他中?毒已深,毒性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肝脏和肾脏受损尤其严重。他的腹腔积满了淤血,肝肾也快烂透了……”
烂透了?
什?么烂透了?
耳鸣声变成了轰鸣声,齐风的心?头涌出爆裂般的剧痛。他咳嗽了一声,嘴角流出了血水,眼角又流出了泪水。他问:“能不能把我的性命……换给燕雨?”
周谦听见他的问题,很是惊讶,却也能理解他的感受,亲友离别,骨肉分割,在这?人世间,痛苦之极的事,莫过于此。
周谦只能尽力用银针护住燕雨的心?脉。她叮嘱齐风亲自护送燕雨,再用内力维持燕雨的血脉运转,随后她亲手给燕雨喂了一种?罕见的草药。她说:“这?是永州长回岭特产的草药,能让活人陷入沉睡,保得一息尚存,燕雨会不会死,能不能醒过来,全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齐风道:“他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