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坐在帐篷外的小马扎上,拄着下巴发呆。这片平整的大空地是老早就选好的,原本打算格林德沃至少能在这住一个月,谁知道邓布利多这么能干,活活拖到最后一天。再不来,大家干脆纽蒙迦德再开庆功会吧!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她的愿望都达成了吗?盖尔低头看着左手的掌心,那一行看不见的青黑字迹流畅而清晰,它就在那里。她忽然像做贼似的,侧过身子去,随便摸了根魔杖,将杖尖抵在掌心——
“功臣们回来了!”文达回头笑道,接二连三的幻影显形声在四周响起,男女巫师的身影渐次清晰,并向着中心的大帐篷飞快聚拢!
盖尔只好赶紧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走到格林德沃身侧。她心头惴惴,说不好是希望心愿成还是不成,可偏偏被这许许多多人热切地注视着,她也不好跟个偷吃糖的孩子一样,抽风了非要去看手掌心。她是这个十几年大项目的揽总负责人,虽然一切团队建设的问题都有格林德沃一手包办,但她出于称职,至少要体体面面地当个招牌。
她这边走神走得魂飞天外,格林德沃终于也暂时结束了他振奋人心的犒劳演讲,转向了盖尔。
“你们想念盖尔·纳什吗?”他笑容满面地牵起了盖尔的手,“我很想她,我上次见到她,她刚从麻瓜制造的大爆炸里脱身。现在,是时候让盖尔回来了,就让还原咒成为凯旋的号角,从此之后,我们只需要享受胜利的果实,接纳诸国的屈膝臣服——只要他们不想自己的国家也变成这样。”
尖头皮鞋轻轻点了点漆黑的土地。
盖尔顺着格林德沃的力气缓缓张开紧握的五指。
“放松!你在紧张什么?”格林德沃也将接骨木魔杖点在左手同样的位置,“难道你也想她?我可不信,因为男人是视觉动物,我相信你们一定都见过她了。”
“哦,所以你不爱邓布利多的灵魂。”盖尔僵硬得浑身冒汗。
“你小心我让你做一辈子的……那人叫什么来着?”格林德沃笑容不改地威胁她,但却并没有停止念咒。
持续六年之久的人体变形咒缓缓消散,“西园寺直子”从各种意义上都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真实的盖尔·纳什,但她却实在是可怕。
陌生得可怕,瘦得可怕。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异响,在这片没有任何生命留存的土地上,显得格外突兀。因为不再有背锅的野猫野兔野狐狸,没有被踩断的枯树枝,也没有坠落的果实,发出鬼动静的只有可能是巫师。但所有人都沉浸在圆满结项的喜悦里,沉浸在盖尔·纳什可怖枯槁的震惊里,谁也不曾在意。
“你……你其实一直水土不服吗?”格林德沃也有些说不出话来,纵横欧美无往而不利的那条舌头突然失灵了,因为他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文达已经小跑着从一侧绕过去想扶着她,对比之下更显惨烈——远远称不上高大魁梧的文达往那里一站,竟然能把盖尔·纳什完全遮住。
“就算我们是巫师,现在也该把人往医院送了。”一位英国籍的女巫建议道,“盖尔·纳什住盖尔·纳什病房,这太——”
被一致认为有生命危险的盖尔却只顾着低头看掌心。
“哎!”她小声叫格林德沃,“我能隔着变形咒对我本身做出什么伤害吗?”
“你能先放下你的学术热情吗?”格林德沃先说了她一句,才略作思索,“不知道,没人试过,你可以试试——但你干嘛要这么做呢?”
盖尔咬咬唇,愣是没敢试。她低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刺青,有些沮丧,可又隐隐有些后怕。
“你真的没事吗,纳什小姐?”文达的担忧不是假的,在新人能吃透盖尔·纳什的奇思妙想之前,她是“Alliance”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重要程度远超文达自己。
“没事,我不一直这样?”盖尔强打起精神安慰她。
文达转而向格林德沃求证,因为盖尔这种无理由、无征兆的衰败,毫无疑问会打击到此刻的士气,为此时圆满的大胜打一个折扣。
“以纳什小姐的坎坷经历而言,从前她的过分消瘦无疑都能找到理由。”格林德沃也有些无语,“还好这不影响你的健康,盖尔,我注意到你还是活蹦乱跳的。”
“对啊,那只是个变形咒嘛!”盖尔随口说,“继续吧,继续,不要为了我耽搁。”
秋风吹过远处荒芜的石山,此地早已萧瑟到了极点,本不必秋风来添彩。何况是秋风,却毫无凉意,唯有沉闷与潮热——一场大雨在即。雨后这里无疑将要爆发新的瘟疫,在旧的那个因为“横滨糖果”爱好者都死光而自然消散之后。
盖尔的目光追随着风的踪迹。原来无论怎样的山峦,它雄伟也好,秀丽也好,高峻也好,剥去植被的外衣,只剩下裸露在外的嶙峋山石与皮肤病一般的苔藓,看着都有些狰狞,还有些恶心,哪怕已经全然变成了黑色。
“盖尔!”格林德沃叫她,“快,就差你了。”
于是盖尔举起魔杖,没报什么希望——文达提议,所有人合力发一个“Alliance”的logo,它将永恒地延续在时间长河里、延展在这片黑暗群岛的天穹之上,因为是以“组织成员”的名义,只要“Alliance”还有成员,它就会一直在。
对于威慑对象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明晃晃、硬邦邦的独家商标,而对那些“正义人士”而言,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在无人区放烟花,难道也犯法?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凶手的标记,而不是路人的手贱。
几百道墨绿色的烟气腾空而起,在黯淡的乌云丛中盘旋聚集,最终凝成一个巨大的独特图案。大多数人的神情专注而虔诚,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自己魔杖尖端射出去的那一小缕,痴迷地看着它如何构成那个复杂庞大图案的小小一部分,根本顾不上旁的。
可有的人不一样,比如盖尔,还有她身边的格林德沃和文达——盖尔的魔杖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东西离开她的魔杖尖端。
“你把咒语忘了。”格林德沃肯定地说。大多数时候,这个咒语被用来当作成员彼此联络的工具,得益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天才创想,紧急时用笔、用水渍什么的画出来,也同样有效。何况他创制它时,他们还在勉力维系这段感情,所以咒语里也不包含任何需要打心底认可的什么“正确的意义”,只要知道咒语,刚拿到自己魔杖的毛脚小巫师也能喷绘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