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突然响起方局长别有深意的感叹:“这个时节咱这不冷不热刚刚好,可惜阳光被遮住了,不然站这吹吹风晒晒太阳,补钙又舒坦。你说是不,刘仙姑?”
刘钰揉揉眼睛慢慢睁开,方局长笑呵呵的脸蛋撞入视线。
她重新与他对视,再不复之前的客气,冷脸道:“您好么央方言,指好端端的打起哑谜,那就是不方便了。既然不方便,咱速战速决好了。我只问您,刚刚说的‘我们’是黑是白?”
“哎呀,跟聪明人唠嗑就是得劲儿。”方局长依然呵呵笑,又是一叹,“刘仙姑你也知道,现在这世道,黑和白很难分清楚的。”见刘钰脸色微变,他话锋一转,敛起神色,“烟快抽完了,我也就剩一句话——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这事呢,成了,未必是功德无量;败了,却注定满盘皆输。但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们一定不会找上你,说是请求,其实,是唯一的赌注。”
今儿的方局长还是那个滴水不漏的方局长,想从他嘴里听个准话,恐怕等到他退休也够呛了。
好在点起烟的瞬间,老海大仙就在刘钰身前身后转悠。一人一仙扪心交流,在方局长侃侃而谈之时便遣报马去圈堂问了一遍他留下的生辰八字,没等他啰嗦完,刘钰已然隐隐得知一点真相。
周格负气辞职不过是表象,实际上都是方局长和他的那群“我们”中人联手做的局。最终目的也已明明白白——是周燕玲,这位只手遮天、蠢蠢欲动的女强人。
于是,刘钰爽快应道:“您请说。”
方局长正中下怀重重颔首,踩灭烟头的时候,状似随意道:“劳你想办法给周格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吧。我呢,肯定不会亏待你。”
说完,他抬手示意她往车那走,刘钰忙跟上,回到副驾驶将那尊沉甸甸的小佛抱在胸前,又随他往庙里去。
路上,她特意观察方局长的表情,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往她怀里的布包上瞟,突然懂了——这佛像里头,很可能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或许是某种监视监听的高科技,也有可能是一张灵符,能够开启佛眼佛耳,取代科技达到见不得人的目的……以周艳玲的本事,想做些手脚太容易,而且老海大仙一开始就断言这尊小佛不干净。胡乱想到这,她赶忙拉开话闸子,扯起供佛的注意事项来。
她这样不动声色地配合,方局长既意外又欣喜,深感他们没看错人,便大大方方迎合她,好顿假模假样虚心请教。
进了接待大厅,与那位慈眉善目的居士讲清楚此行缘由,方局长掏了两千元香火钱捐入功德箱后,俩人默契十足去大雄宝殿敬香叩头。
跪在蒲团上,刘钰双手合十仰头望向满眼悲悯的佛祖,学着方局长那副腔调,也打起看似无关紧要的哑谜——
“方局,您知道佛寺正殿为啥叫大雄宝殿吗?”
方局长转动脖子看她。
刘钰依然直视佛眼,自问自答道:“大雄是佛的德号。大,为有容乃大包罗世间万物;雄,为浩天正气雄劲之势足以降服四魔。”
她迅速站起,不理会已至中年的男人行动相对慢一些,背着手踱步直奔开阔的中央广场。
跨过那道足有半人宽的门槛,她扬起头颅震声道:“四魔其一为烦恼,其二为五阴,其三为死,其四为魔之王者自在天。咱们这座尼姑庵已有几百年历史,大雄宝殿所供奉三尊大佛是代表着过去、现在及未来的燃灯古佛、释迦牟尼和弥勒尊者,即竖三世佛,很多庙里都不太常见了。”
她转过头来,冲满脸费解的方局长灿然微笑,“也就是说,无论过去,现在或未来,护佑一方水土的三位佛陀,每时每刻都在为全县老百姓震慑四魔,心诚则灵。您呀,转头再拜拜吧!”
才刚跨出门槛的方局长呆住,犹疑地在她和佛像之间来回瞄。
听到刘钰说“我去外边等您”,方局长这才下定决心般,抿着嘴唇退回门槛,扭身又跪下了。
刘钰则头也不回往寺庙正门走,顺顺当当离了庙,抄起烟呼唤老海大仙。然而,那位老神仙竟然不在。
来的那位一开口,她险些把烟扔飞——
“你想问你小哥上班的事吗?”他哑着嗓子,一副休息不好的样子,“姓方的既然说能调到安县来,信他便是。过完阴历四月应该就定下了,小钰,回头别忘了跟你老姑提一嘴,该花的钱可不能抠搜。”
一声“小钰”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连连点头,在心里附和他,“好,放心吧。你……”她咬着舌尖犹犹豫豫问,“你还好吗?”
“嗯,凑合活着呢。”胡肆临闷闷道,“别怕,一时半会儿他出不来,叫老海大仙的捆仙锁给治住了。”
听他这样说,刘钰恍然感觉到他举手投足间,隐隐约约发出铁链子叮叮当当的响声,顿时急了,“咋又把你拴起来了?还勒脖子?就不能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吗——”
“我让他捆的。”他打断她,叹了口气柔声宽慰,“捆就捆吧,总这么精神分裂我也受够了。何况……”顿了顿,他抬手轻轻搭住她颤抖的肩,“小钰,我只想好好陪你待会儿。”
39-情难自控(1)
如果换个时间,他如此露骨地表示心意,刘钰必定心软到一塌糊涂,前尘往事就此翻篇,她连张勋可高中时的暴力对待都能淡忘,何况是天长日久与她心神合一的胡肆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