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他还是哽咽了。努力咽下满载苦涩的唾沫,他飞快地眨眨眼挤干满眶湿润,这才重新展开笑容面对她。
刘钰哭得一塌糊涂,脸上浑画的。他揪起袖子小心翼翼擦去她的鼻涕,继续不停手动抹她的眼泪疙瘩。
抹着抹着,刘钰抓住他的手,说:
56-精神分裂(3)
“我梦见岁九了。”她攥的他手背聚起深深的褶皱,“他要我跟他走。”
简短两句话,足以唤回雷春龙的理智。
凝起心绪,他好半天不吱声,渐渐凉下来的目光却让她发怵。
日记解密的后半段,刘钰一直没让他接着念。大致猜到故事的结局,她不愿意再跟上辈子令人反胃的经历牵扯过多。
刚刚她也想过——可能是日有所思必有所梦。失血晕倒后,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回到了初次和胡肆临相见的场景。
他一袭白色运动服,像极了晨跑时偶遇的高中生,浑身上下散发着朝气,脸上的面具看起来有点中二,但也符合他外在展现的年龄。
吓唬起那些试图靠近她的恶鬼时,他也不曾以暴制暴,先来一波推心置腹,好赖话说尽不予理会,再撸胳膊挽袖子冲进弥漫的阴气里飞来飞去,三下五除二打的它们落荒而逃。
惊鸿一瞥,成了刘钰永生难忘的精神支柱。
不单单是信仰,也是晦暗无光的人生中,有且仅有的不同于亲眷的示好。
恨他的同时,是在恨自己——太过相信美好的表象,太过依赖超脱于现实的力量,也太过容易痴迷命运的设定……林林总总,她最恨的只有自己——一个怨恨所有不公,却又得凭借不公来肃清道义的自己。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系在胡肆临身上。
再度出现,他一点没变,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在她自己构建的梦境里,牵住她的手原地起飞,跃上安县最高的楼,站在天台的边缘吹着冷冽的风,举头望月,告诉她为何他姓“胡”。
“自古以来,拜月为仙。古月二字不只是信徒对我门的尊称,也是我门从古至今遵循的法则。”他指着那轮硕大的满月,笑弯了酿着月光的眼睛,“逢初一十五新月满月祭天叩拜,祈求上方垂怜赐福,便是我胡氏一族的规矩。”
睡梦中,刘钰无法判断他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愣了好久。直至他转个头的工夫,清爽的短发少年扮相忽然变作一身血染般的长袍,连头发都成了瀑布般的白发,如一根纤长的狐尾随风张扬飘摇,她这才确定——
是心魔。
岁九,这个覆盖了前世今生的名字,最终成了她的心魔,在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放肆生长。
心魔化作一俱伤痕累累的枯骨,伸出尖利的骨指抚过她的发梢,有些眷恋地说:“小钰,跟我走吧,我早说过了,我们是同一种人。”
说过吗?
刘钰冥思苦想。
依稀想起不属于这辈子的记忆,模糊而古老,仿佛在看褪了色的旧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