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攸笑道:“裴詹事明知故问。”
裴晏低头喝了口茶,秦攸是几年前才进东宫,以他过去在羽林军中职位,必不可能见过谢妙音。
“你认得她?”
“殿下给了幅画像。”
秦攸没等裴晏问,便起身揖礼出门去,不多时,拿着画像回来,放在兵符旁。
裴晏伸手轻推画轴,观笔锋形貌,确是出自元琅之手。
木轴推到一半,看清那画中人已与如今的谢妙音仅有一两分相似,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一半。
也不知该庆幸女大十八变,还是庆幸这么多年过去了,元琅也记不太清这儿时玩伴的模样。
“你的诚意我收下了。”裴晏拿起画,又将兵符往秦攸面前推了推,“我们谈正事吧。”
裴晏将他在小东岛探得的情况大致告知,起身在帐中挂着的海图上勾出大致的范围,思忖良久,才开口说他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秦攸听到一半便打断道:“恕我直言,裴詹事若去穆太尉那告发我,我大不了自戕谢罪,内子尚可回娘家再觅良人。可若是包庇倭人,那就不是我一条命的事了。”
“那关循既然一直与顾刺史、张郡守有私,定海的甘县令也不止一次上岛寻欢,岛上那些女人他们定然认得,岂是我们说不是倭人就不是的?我们既要定他们的通倭之罪,岂能给自己留这么大的把柄?”
裴晏抿唇道:“那些娘子有不少都是鄮县一带买去的舞姬乐伎,应是有过户籍的。”
秦攸失笑:“莫说户籍上没有画像,即便有,裴詹事方才自己也说了,只要有合情合理的疑点,证据又有多少用处?除开沈夫人与沈琰,我只能答应你,云娘子和她从江州带去的人无虞。”
裴晏垂首踱步。
他就知道秦攸不好糊弄,只能退一步说:“若要吴王相信,最好是关循配合,我们手上得有能拿捏他的筹码。他为了那些女人孩子才与沈居合作,又狠心杀了同族那么多人,她们若有闪失,我怕他会鱼死网破。随便拿几十具尸体可成不了事。”
秦攸犹豫间,他趁热打铁:“你只需留活口,人交给我,你便不要管了。究竟谁是异族谁是同族……我来定。”
倦容下,眼眸如星熠熠。
“一切后果,我来担。”
裴晏后退一步,展臂朝秦攸深揖拜礼。
秦攸这回倒没有拦着,只默了会儿,幽幽道:“殿下若知道裴詹事为了云娘子甘冒此险,恐怕会失望的。”
“也不全是……”裴晏垂眸,“此间事了,我自会回去与他请罪。”
“好,我答应你。”
回驿馆已近昏时,裴晏回房稍坐了会儿。
他的确保不住所有的人,能把那会说官话的丫头和瑾娘的命留下就不错了。但谢娘子一家若有闪失,他就算成了她刀下亡魂,也别指望她能原谅他。
静下心打了会儿腹稿,裴晏这才去见宋平。
卢湛还有小半个时辰才轮班,本在后堂大快朵颐,今日桃儿难得炖了一锅肉,他已经许久没吃过桃儿做的东西了,裴晏命人去唤他,他只能狼吞虎咽又刨了几口才骂骂咧咧地过去。
“你就在门口守着。”裴晏见他嘴边的油渍都没来得及擦,歉声道,“这几日你辛苦了,明天起我让桃儿负责你一日三餐,算是补偿。”
卢湛忙点头:“好啊好啊。”
裴晏想催他快些提亲,娶回家随他怎么吃,正事要紧,只笑叹了声便推门进去。
屋内二人在案前正襟危坐,裴晏略有疑虑,但很快按下,开门见山地说希望宋平与他配合,以看病为由将谢妙音母子和云英骗来鄮县。
“若云娘问起,你便说桃儿受惊过度,神智恍惚,程七留下照看。”
程七忍不住揶揄:“裴大人心思缜密,可谓算无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