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若没有提防,方才在显阳殿外便不会僵着不肯进。若有备而来,还只带一个人,不是愚蠢鲁莽,就是有十足把握。
可愚蠢鲁莽之人,能在怀朔征战十年未尝败绩吗?
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淌下,月出云间,远处忽地有了动静,这一头,众人也纷纷摁紧刀柄,白刃静悄悄地往外抽。
刘舜一把捏住元琮的手腕,用力扯开,元琮踉跄跌坐在木轮车上,向后移开几步。
“夜深了,陛下还是早些歇息,以免有伤圣体。”
刘舜行过旧礼转身就走,萧绍护在他身侧,禁卫内侍纷纷让出一条道,直至人影消失在夜幕中,王昶这才回身走到御前请示。
“陛下,可要命人拦下?”
天子面无表情,只仰头看向星河,良久,才叹了声。
“把人都撤了吧。”
“是。”
怀王府的马车驶出宫城,一道人影叩开东宫的门。
书房内,山水画屏上映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一高一低。
内室窗棂紧锁,香膏随着玉龙一点点挤涌出来,与细汗相融,顺着股缝往下淌,溢得满室旖旎。
钟祺识趣地候在远处,直到里头没了动静,这才唤了声:“公子,那边回话了。”
安静须臾,元琅哑声道:“进来吧。”
钟祺弓着身子绕到屏风后,见太子还跪趴在棋案前,赶忙低下头,停在门边。
元琅将撞散的棋子复位,起身穿好寝衣,先是走到那青衣小倌面前,两指挑起下颌,凝看片刻:“下回换身衣裳。”
钟祺垂首应道:“是。”
元琅摆摆手,钟祺拿出布套,罩在小倌头上将人送出去。
再回来时,元琅正端坐棋案前,左右手各捻一子,独自下着残局。
“怀王一刻钟前已经出宫了。”
元琅眉间微蹙:“他们说了什么?”
钟祺摇摇头:“萧库真一直守着不让人靠近,但怀王似乎很生气,据说走的时候满脸阴沉可怖。”
“还以为要动手了。”
元琅笑了笑,右手落下黑子,钟祺正要退下,他又问道:“刚才那人……”
“殿下放心,臣已吩咐过了,如来时那样在内城里多绕几圈再送回去。”
“你倒是会挑人。”
钟祺心下一惊,慌忙跪下:“臣自幼照顾殿下,早已视殿下如至亲。当初在雍州,昭仪为殿下挑了那么多聪慧机灵的,殿下却独独信赖臣,给臣机会。臣对殿下,绝无二心。”
“我不过是随口夸夸你,莫要多想。”
元琅左手捻着白子,指腹细细摩挲了许久:“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会选中你?”
“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