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湛打断他。
“那日我一开始没有认出他,但萧库真认人不看脸,他闻气味。他一开始就认得我,才没有下狠手。而且……”
卢湛垂下头,低声说:“若真遇上,他便知道我骗了他……下手只会更狠。”
“抱歉。”
“与大人无关。”卢湛默了会儿,闷声说,“小时候阿娘嫌阿爷不如叔父圆通,阿爷说,做人做官两难全,问心无愧即可。”
他仰起头,咧嘴笑说:“我知道我没有做错就行了。”
云碧万顷,天光斜照,从窗缝中挤进屋内,如一根三尺长的金针,指着床榻边的贵人。
“彦之不必起身,你受了惊,该好好休息。”
元琅端起床榻边的药碗,瓷勺搅了搅,送向薛彦之嘴边。薛彦之不敢张嘴,颤颤巍巍地接过:“臣自己来……”
元琅笑了笑,理整好长袖。
“舅父眼线众多,眼下还不能将李公的尸骸接回厚葬,你不会怪我吧?”
“臣不敢!”
薛彦之慌忙放下碗,又想起身,元琅摁住他:“我刚才说过了,不要起身。”
薛彦之眼珠子转了转,轻声说:“殿下放心,臣不曾透露殿下的秘密……”
“我当然相信你。”元琅笑道,目光落在那碗药上,“药得趁热喝。”
“是……”
薛彦之端起碗送到嘴边,一垂,便看见水面上映着太子的脸,森然正盯着自己。鼻尖一嗅,惊觉方子有变。
“有什么不对么?”元琅幽幽地问。
“没……”
薛彦之心跳加剧,顿觉一阵晕眩,颤着手吃力地吞咽。
元琅似笑非笑:“怎么彦之尝不出这方子换了么?”
薛彦之一惊,支支吾吾地还未说出个所以,元琅又说:“这是郑照开的方子,他师承南朝,惯用些草药,少有金石,药效虽起得慢,却也温和些。”
薛彦之背脊一阵凉,点头称是。
元琅站起身:“我已交由郑照代行太医令一职,你且好生养病,来日方长。”
房门打开,金光灌进来,薛彦之猛地一哆嗦,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跪伏在地,颤声道:“臣……臣不得已泄露了金针的秘密……请殿下降罪。”
元琅站在光里,周身勾着金边,反倒衬得面色幽青。
“怀、怀王还问起,当年王皇后宫中那碗药……”
“哦?”
薛彦之咽了咽:“臣说……”
“太子自幼服药,五感早已失灵,味觉嗅觉尽丧,尝不出药被换了,怕被有心人利用,才没有自辩。”
元琅慢悠悠地说完,俯下身,双指挑起薛彦之的下颌,含笑欣赏了会儿这瞠目抖颤的表情。
“你好生休养。”他说,“好留着命,将功补过。”
海波洋洋,后窗下,云英和程七蜷着身子,脸贴脸地挤在窗缝边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