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软红堂内轩牖四展,明月珠壁,相互辉映间堂内灯火迷离。堂中央立着一座彩色纹缎装饰而成的牌子,中有一圆孔。
堂侧琴师拨弄琴弦,丝竹之音声声入耳,十六个身着四色罗绣宽衫的舞姬踏入堂内,一阵馥郁的芳香伴随着衣风袭来,腰间银带似流水。
领头的两个舞姬手执竹杆子,后面两人分别执花、执笔,剩余十二个舞姬则分作两排站立。鼓声起,十二个面容姣好的舞姬伴着鼓点起舞,轮番往着圆孔中抛着绣球,和舞而歌,歌声曼妙动人。
两旁的侍女频频添酒,觥筹交错间,绣球在空中起起落落。
主位的庞昱指节似有若无地敲打着桌面,漫不经心地看着这支抛球乐舞,眼中渐渐涌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席间的石荣一直在观察着他的神色,见此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向堂中起舞的一个舞姬递了个眼神。
那女郎接到这一眼色,脚步微顿,起身旋转间右脚一扭,手中的绣球便脱手而出,直往方思阮怀里撞去。
乐声骤停,方思阮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晃,清酒洒出,放下酒杯,状似不知所措地捧住怀中绣球。
她方才看似沉浸歌舞,实则将场中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自然也看到了石荣使的那个眼色,知晓这一切都是他们故意为之,就不知他们做的什么局来引她入套。
她面带温和笑意,心中却是冷眼静观着这一场鸿门宴。
那失误的女郎已经款款走至了她的身前,方思阮站起身,将手中的绣球递了过去。
那女郎望着眼前男子俊雅非凡的面容颊上生晕,羞涩着轻轻垂下眼睫,伸手去接,指尖相触,身体禁不住一颤,极快地收回了手,离开之际,却又依依不舍地回望了她一眼,而后捧着绣球向堂中走去,在庞昱身前俯下身子,柔声道:“都是玉娘的错,扰了侯爷的兴致。”
庞昱这时仿佛才有了些兴致,坐正了身子,眼含笑意道:“玉娘不必如此,谁不知你一舞值千金。不过你今日失误,那就罚你自饮一杯酒吧。”
庞昱身侧的石荣笑着开口:“侯爷这是为难玉娘了。玉娘是有名的一杯倒。这一杯酒下肚,今天晚上必然不好受了。”
“那就。。。。。。”庞昱环视四周,为难道,“那就在座的哪一位替玉娘喝了这一杯吧。”
他们一唱一和,心思昭现,方思阮忍不住举杯遮笑,这是就听庞昱又道,“玉娘,这替你喝酒的人选就由你自己去选吧。”
玉娘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杯盏,绕着大厅走了一圈,最终在方思阮身前停下,而后倚到了她的身侧。软玉温香,一只柔荑将杯盏递至她唇边,玉娘娇笑道:“郎君,饮了这杯酒吧?”
“最难消受美人恩情。”石荣调笑着,“段兄就应了玉娘吧。我可还是第一次见玉娘这么主动。”
大理国姓为段,国内数不胜数的人都姓段,是以方思阮也自称姓段,名逍遥。她闻言朝身侧看去,一双盈盈美眸正凝望着他,见他望过来,玉娘轻轻扇了扇眼睫,又娇嗔着,“郎君。。。。。。”
方思阮一饮而尽,玉娘又取出一方丝帕来轻轻擦拭她唇边逸出的酒水。
石荣忽而朗声失笑。
庞昱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石荣拱手回道:“侯爷,我只是见段兄风姿俊逸,玉娘娇美动人,他们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庞昱好似才发现,瞪着一双微醺的眼睛向二人望去,瞧了好半晌,眼里透出捉摸不透的光,忽然抚掌笑道:“你说的对。那我就做主将玉娘赐予段公子。”
玉娘的脸颊已经紧紧贴上了方思阮的肩膀,眼波流转,目不转睛地偏着头望她。
方思阮立刻推辞道:“在下家中已有妻室,实在不能接受侯爷的这番好意。”
“哦?”庞昱微笑顿时消散,眼睛也跟着冷了下来。
这一个“哦”字尽数展露出他的不渝,大堂内一片死寂。
石荣连忙在旁圆场,但庞昱依旧神色阴沉,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温和。
“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石荣在旁威吓道,“段逍遥,你不要辜负侯爷这一番成人之美的好意。”
庞昱似乎是笑了一下,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想段公子的夫人定然是天姿国色,所以才看不上玉娘。”
方思阮确实想要以女身潜入这软红堂,但却不想这么早就应了他。此时,她已经看穿了庞昱的打算,为了夺走她的“妻子”,先给了她一颗红枣。试探她一番,后面再向她提出要她“妻子”的要求。
若是她答应了,自是皆大欢喜。若是她没有答应,这玉娘则是陷害她的一枚棋子。
黄伯的外孙女婿就是后一种情况,他坚决不依,就被陷害□□女子而投入大牢等待问斩。
庞昱虽然贪恋美色,但也不是个头脑空空之人。轻易地顺承他,倒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方思阮垂眸淡淡道:“不过只是乡野村妇而已。。。。。。”
庞昱今天这顿宴席一直心不在焉的,心中满是那日客栈见到的那抹倩影与那女子羞中带愤的冷冷一瞪,这些日子里一直魂不守舍的,不知不觉地就喝了许多酒。
这时,酒意上涌,又见这个段逍遥不识好歹,不断推拒,是个难啃的骨头,一时间急切起来,下意识道:“我见过令夫人,她明明是难得一见的绝色,怎么会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