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一直将这枚玉佩随身佩戴,但每逢夜深人静之时,我总会忍不住想我的生身父母究竟是何原因才会将我遗弃。据师父所说,他发现我时,我一看就是一出生被一直悉心照料着的。或许是因为我的生身父母已遭不幸,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总归他们是有苦衷。
遇见你之后,我总想着若是我的父母没有出意外,没有将我留在少林寺后山,我就不会出家为僧,此刻我与你之间也不会两难全。但想想若是如此,我也不会来西夏参行,又与你相遇。冥冥之中,我们之间总是有缘无份。
我一直将这块玉佩视若珍宝,今日我就将它送与你。我此次来西夏参行已有半年,已到时间,不得不离开。玉佩如我,我身虽离开,但心却依旧时时刻刻伴你左右。”
他说话很是动听,连瞎编乱造的谎言都显得真挚动人,感人异常。
无花甚至已经可以预料到下一秒明昭公主梨花带雨的动人模样的,但身前人却是按上他的肩缓缓推开了他。
他正惊诧之时,方思阮却是微微一笑,望着他手里的玉佩,勾起唇角:“我可不会去想你,你既然要走,那就走吧。”
方思阮不接茬,他想要借着这玉佩之名来交换信物,从而引出参商剑,她偏不让他如愿,看他又会如何反应,于是又道:“这玉佩我可不要。你既觉得珍贵就自己好好留着吧!”
无花本以为她只是在耍小性子,因为他要离去,所以她故意要气气他。他在来西夏之后,跟两位西夏公主都接触过,另一位银川公主李清露岁数更小一些,很少和外男接触,单纯至极。
两位公主同父同母,一同长大,性子想是差不多。
他最后选择了明昭公主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在梁太后跟前更说得上话。这段时间相处以来,对于明昭公主,他自觉已是十拿九稳了。
无花面带微笑,视线落在方思阮脸上,像是看着个任性的小孩子,伸手而出,想要再好好地哄一哄她:“明昭。。。。。。”
方思阮翩然朝后退了一步,斜睨着无花,她既然已经知道他此次是为参商剑而来,就不想再和他继续虚与委蛇下去,柔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无花一个男人,而我又非你不可吧?”
无花脸上的笑意凝住,没有预料到会向来对他一往情深的明昭公主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此话的风格令他想起了一个人,
——石观音。
无花心中一悚。等他再回过神之时,方思阮已推门而出,再没有往身后看去一眼。
卫慕復一直候在大佛殿门外,看到方思阮迈步出来,立刻为她披上斗篷,紧随其后。
临行前,他状似不经意地朝着敞开的殿门里头瞥去一眼,殿内佛旁立着的僧人玉容秀雅如芝兰,神色怔怔。
卫慕復神色微凛,当即认出那僧人是有着“七绝妙僧”之称的少林寺和尚无花。
卫慕復本身出自西夏一品堂,能挤进西夏一品堂的人,身手在江湖之中都排得上名号,自然听得出殿中除却公主以外,还有第二人存在,只是他们的说话声很小,只断断续续地听到“离开”、“想念”之类的话语,当即惊诧不已。
难怪公主一直对他们视若无睹,原来是早有了心上之人。
只是这佛寺之中除却和尚还能有谁?
他本只以为公主的心上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和尚,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妙僧无花。
只因这无花无论在佛门之中还是在江湖之中,都颇负盛名,实在不像会是做出此等破戒之事。
卫慕復匆匆一暼过后,瞬间就收回了目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跟在方思阮身后,轻声问道:“公主可是要回宫?”
方思阮道:“出城去,阿鹘也好久没有出来了。”
她口中的阿鹘是只海东青。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1]。
辽人酷爱海东青,但本国又不产海东青,因此,他们常常向女真征索。耶律南仙当年嫁给李乾顺之时,辽国送来一对俊美勇猛的海东青,阿鹘正是这两只海东青的后代。
荒草古道,远处群峰苍凉覆雪。
方思阮一人行走在山间,她不喜欢那么多人总是跟随在她身后,就将随身保护她的侍卫都屏退在后。他们此刻远远地在外间侯成一圈,守住此山的通路。此处西夏境内,倒也不怕会有歹人出现。
方思阮用小刀割下一片肉凌空一抛,只听一声清啸,空中极速掠过一道白色飞影,尖利的喙叼过肉片,紧接着俯冲而下,眼看就要撞于方思阮身体之上,它又收了势,稳稳落于她的肩头,仰头吞下肉,复而亲昵地用喙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发鬓。
方思阮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阿鹘柔顺的白羽。
海东青极难捕捉驯养,成活率也低,甚为珍贵。阿鹘自破壳而出起就有宫人专门喂养,未生长在野外,其野性不能够与其父母媲美,但却是几窝里面最为矫健的一只,更有着一双少有的白玉爪。方思阮一眼就看中了它,耶律皇后成人之美,便将阿鹘赠给她。
倏然间,不远处丛林间一阵极为轻微的悉索声传入耳畔,方思阮循声望去,一只灰色野兔扑进了浓密的草丛里。是刚才阿鹘的清啸声惊到它,野兔感知到危险的存在,立刻逃命而去。();